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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時期京城女性尋常生活實錄:為何說是“姑奶奶”作派?

過幾天便是“三八”國際婦女節。在這一天,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會非常關注婦女的生活狀況。

明清時期京城女性尋常生活實錄:為何說是“姑奶奶”作派?

明末清初畫家陳字的《仕女圖》

眾所周知,在古代,人們並不是特別重視婦女的權益。但是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的城市,境況不一樣。從很多記載來看,明清時期的北京城,婦女的生活還是非常滋潤,她們不需要做太多的家務活,想要吃飯還可以有人送。當然,這並不代表當時全體女性的生活,不過這些記載中,能瞭解當時的市井生活。

看明代史弦編撰的《舊京遺事》和清代夏仁虎編撰的《舊京瑣記》,將明清兩代京城主婦在生活做派上做對比,就可知當年京城主婦們的不同凡響處,是前後繼承;不可思議事,絕非憑空而生。

先說主婦作派以及婦女在家庭中的地位,就不一般。《舊京遺事》為明末人史玄所記,上面說了諸多明代時北京人的特色,男女老幼,皆有可觀。單說主婦做飯、做家務,就能讓您意想不到。

明代京城裡的婦人,在家那是管老公的,稱之為“家家御夫嚴整”,而且還“不治女紅中饋”,不做針線,甚至連飯也不好好做。那幹什麼呢?“夫出,婦人坐火炕上煤爐邊,弓足盤盤,便可竟日”。也就是說丈夫出門後,就坐在煤爐旁邊,一整天什麼事也不做,這可是“姑奶奶”作派呀。沒想到京城不光只有旗人的姑奶奶,明代就已經這樣了。而且這裡還有個重要資訊,明代京城就用煤了,還有了煤爐子。不過,根據猜測煤應是京西煤,爐子應是跟炕一體的。

不動喚,飯怎麼辦?“爐邊置牛肉饃饃等諸食饌,助以果物,依食下飱(sūn飯食)”。這就更有意思了,這些肉啊饃啊都是成品或者半成品,簡直就是現如今便利店的“盒飯”,只是不過當時的“微波爐”是煤爐而已。而且從中可以看出,明代京城的飲食,承襲了元大都遺風。不惟飲食有蒙古遊牧範兒,明代北京的一些服飾亦然,比如軍中所戴火帽,就是承襲元舊。

清代的京城主婦在做飯時更會省事兒,這事兒都寫進了《順天府志》,“民家開窗面街,炕在窗下”,臨街開窗,正是為了不下炕就能吃上好吃的。怎麼吃呢?“市食物者以時過,則自窗遞入。”賣小吃的到飯點就來了,都不用出院門,直接隔窗戶就搞定。這跟現在網上點餐沒啥區別,視窗就是螢幕,還有環繞立體的吆喝聲,有時候眯瞪著都能把飯解決了。《舊京瑣記》對此評價曰:懶惰之習,亦所不免。又追訴道:人家婦女,非特不操中饋,亦往往終日不下炕。這意思是京城人家,婦女不光不做飯,還可以賴床,起了也不下炕。

明清兩代,百姓家此種風習相沿。當然,明清京城的婦女也並非全是“慵懶之輩”。“與闌稍弄脂粉針線,或料理行躔(chán行跡,行蹤),以此成俗”。這是明代,就是說還是有事兒做的,要打扮打扮,稍微做點針線,再就是照顧照顧家務。清代民國其實也類似,旗人有鐵桿莊家,就更有條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是如此,卻並非多麼封閉侷限,清代京城旗人家裡,女人往往當家作主,男人們當差的當差,遛鳥的遛鳥,顧不上管這些,也不善於管。家裡來了客人,女人可以一起見,甚至還影響了漢人街坊,這在南方人看來,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而且在一些貴族之家,夫妻之間真正是“相敬如賓,文勝於情”,禮數虛套,兩口子之間一點不少,且看人家怎麼給媳婦兒過生日的。乾隆裔孫,循郡王府溥頲(tǐng端正),曾任度支部和農工商部尚書,每逢夫人生日,都要“恭具冠服,童僕持禮品先之。至夫人許,高唱曰:老爺來拜壽。夫人出迎,互請安道謝,肅坐進茗,寒暄而退。”真可謂禮貌甚隆,而且尚書過生日,夫人禮亦如之,遇年節亦然。雖然這樣有一點點奇怪,但這份尊重和敬意,卻是如今不少夫妻之間有所缺失的。

即使是家裡沒什麼錢的,主婦們也不會讓自己顯得寒磣,明代京城內,“兵民之家,內無甔(dān罈子)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安穩騎驢,後問親戚,自衫襦(rú短衣)、中單、(裹衣)、鞾(xuē同靴)袴(kù同褲),皆有店家可賃”。家徒四壁,也要衣著光鮮出門,沒有還可以租,有專門出租這些行頭的,從裡到外,穿的配的,全都有。遇到有宴席盛會,就更誇張,“或有吉慶之會,婦人乘坐大轎,穿服大紅蟒衣,意氣奢溢”。這就不是一般講究了,有點逾越了,比較放飛自我的感覺。但其實好區分,轎子邊上沒跟著家人丫鬟,一看可知都是租來充門面的。

平日裡也很講究穿戴,年節就更不會放過秀自己的機會,“都中婦人尚弦服之飾,如元旦、端午,各有紗紵(zhù苧麻布)新衣,以誇其令節。”不同節日,有不同的材質款式,而且不光講究新做,還要新潮,過時的再好看也就不入眼了,這跟如今的時尚界可以無縫銜接了。過時的就去抵押換錢,再到明年元旦端午,就乾脆換新的了,舊的就留給當鋪老闆自己打扮吧。明末京城所以有這樣的風尚,其實還是受當時“娛樂圈”各色人等的影響,那些人本來是取悅人的裝扮,卻成為市井時尚,難怪《舊京遺事》的作者老夫子要大發感慨,“士女不識所由,爭為東家之效,既已習慣,亦且為尋常衣服之事,不顧斷盡蘇州刺史之腸矣。”最後一句極為精準,“司空見慣尋常事,斷盡蘇州刺史腸”,上層見慣的“高髻雲鬟宮樣妝”,下層不管不顧的效仿,在另外的一些人看來,自然是這樣的感慨了。

到了清代,京城之人“喜遊覽,婦女尤甚”。就拿眼下正月裡說,“正月最繁,所謂六部燈也,廠甸也,火神廟、白雲觀也,按時必至。”燈會、廟會,士女叢集,摩肩接踵,沒別的,就喜歡逛。出了十五了,還是閒不住,“春初則出郊外,曰看青”,到了六月裡,就是各種香會,這些都在郊外。小毛驢一騎,到了還有各種團隊提供休息飲食服務,燒香許願外加娛樂休閒,可謂身心舒泰。“大抵四時有會,每月有會。會則攤肆紛陳,士女競集。”總之就是閒不著,有的逛。這都是夏仁虎老先生在《舊京瑣記》裡講的,最後他也只好評價說:“謂之好遊蕩可,謂之昇平景象亦可”。

其實現在很多城市也有這樣的文化,不吃不喝也要穿,也要玩兒,這是遺風。不惟明代,到了清代民國,作為高官富人云集的都城,北京容易育出這般風氣,說這是虛榮也行,說這是講究也沒毛病。明清時的京城市井中,家庭主婦就是有這樣的小日子,坦然自若,代代沿習,倒也挺好。

(原標題:明清京城主婦的尋常生活)

作者:李哲

流程編輯:王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