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笑果,玩不起?!

笑果,玩不起?!

在送走了那英、周迅,迎來了新的一批又一批明星領笑員後,《脫口秀大會》第五季的評分略微上升0。1分,但仍改寫不了的事實是,豆瓣5。0,以及第五季是《脫口秀大會》系列節目上線以來的最低分。

翻譯一下:這一季,不好笑,並不是領笑員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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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評分5。0的《脫口秀大會》第五季,是《脫口秀大會》系列節目上線以來的最低分

從本季整體情況來看,領笑員拍燈規則的混亂、淘汰賽制的不公、以諧音梗、內部梗為代表的創作乏力、節目營銷消耗演員私生活等的表現,都顯示《脫口秀大會》已經到了疲軟的狀態。

而作為所謂喜劇行業的風向標,《脫口秀大會》表現為質量的垮塌,實際反映出了當下喜劇行業被一家公司——笑果文化“十分排外”“一家獨大”的弊病。

因此,便也出現了有觀眾調侃:晉級的技巧,就是一上來就說自己今年加入了笑果。

在脫口秀行業裡,笑果文化這家公司自產自制自銷,形成了從人才培訓、經紀業務、線上節目+線下演出的行業生態鏈,迅速為自己打開了商業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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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果旗下籤約的脫口秀演員:楊笠、王勉、梁海源

可惜的是,生態鏈在逐步完善的同時,笑果文化也開始封閉起來。

這就導致我們看到,趙曉卉、小鹿等非“笑果系”實力脫口秀演員被淘汰,四屆冠軍笑果演員獨佔三席,池子、王勉、梁海源等元老演員先後與節目“割席”……

當《脫口秀大會》遇冷時,笑果這家公司似乎像蒙著眼狂奔的野獸,進行著一場聲勢浩大的“圈地運動”,旁觀者卻看到其“創作不出好內容”的憂慮,遠比其他行業來得更為急促。

至於笑果自己,或許沒能看見,也或許只是選擇了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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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誕的原則遇上“自己人”

周迅忘記拍燈,李誕稱,公平起見,不能補拍燈,直接導致了演員小鹿

的淘汰

但從比賽表現來看,擁有300萬粉絲的拉宏桑,以搖頭晃腦的肢體動作、網路語言堆砌的文字來複述自己當樓長經歷。

小鹿則是颱風更穩重、節奏和咬字更專業、痛擊女性年齡焦慮問題也更深刻。

前者是搞笑,後者才是脫口秀。前者晉級了,後者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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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小鹿被淘汰

“脫口秀一定要好笑嗎?” 此前,演員楊笠在舞臺上的發問,讓不少人開始思考脫口秀的本質:是搞笑,還是觀點?

更多演員,選擇的是後者。

楊笠說,喜劇是需要角度的,它不是一個事兒,“嘎嘎”說就好笑。

呼蘭在《喜劇的秘密》中表示:“笑肯定不是最終目的,笑是為了我們所謂的‘傳播’。你真正想表達的東西是最裡面的那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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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蘭

優秀的脫口秀演員,都在堅持價值輸出。那些純粹為了搞笑而創作,沒有諷刺,沒有深度,沒有價值輸出,只是純粹的笑話的諧音梗和網路用語,與李誕所說的堅持現實主義創作的脫口秀,離得越來越遠。

在2020年出版的那本《李誕脫口秀工作手冊》中,第三條寫著,“不要寫諧音梗、網路用語”“(不然)就是一出手就認輸了”——畢竟這是業餘的人也能輕易做到的事。

現在,面對新人拉宏桑的“芭比Q”“拴Q”等網路用語,李誕直接拍燈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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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宏桑用網路語言描述自己當“樓長”的經歷

令人費解,李誕當初的原則,去哪了?

但從節目效果來看,李誕所說的“公平”,是因人而異。

當趙曉卉以觀眾投票多出40票的優勢淘汰Rock時,作為領笑員的李誕和大張偉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們將這個出乎意料的投票結果,歸因於“現場女觀眾太多”,而不是脫口秀演員的表現差距。

對此,受現場壓力影響,趙曉卉放棄了晉級名額,選擇退賽。但這個行為卻遭到李誕等人的質問“你怎麼不早說”,隨後將已淘汰的Rock拉回晉級區。

從後續的情況來看,與其說是為了比賽公平,不如說是為了保“自己人”晉級。

小北在因為多次“嘴瓢”失誤製造了喜劇效果,依然獲得四燈的晉級名額;江梓浩的文字和表演明顯沒有獲得現場評委的認同,但卻得到了復活機會。

李誕的“公平”,似乎是在保住“自己人”面臨淘汰時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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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者不是自然人,而是需求的集合”

規則和賽制紊亂的局面下,直接被碾壓的是參賽的選手們的創作能力。

譚曉紅,《脫口秀大會》第二、三、四季的導演,她每年都會擔心老演員們的狀態,因為他們壓力更大,對名次和表現有更多顧慮。

這一季裡,明顯受到比賽壓力影響的,是江梓浩。他參加了五年《脫口秀大會》,但還沒進入第四輪。看著同期的王勉、龐博變成“大王”,原地踏步的他只能“用演出麻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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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梓浩「扔拖鞋」的段子丟擲後,點燃全場

龐博也曾表示,比賽對演員的衝擊很大,面對收入和名氣的暴漲,心態失衡的問題,很難處理。有了名利之後,脫口秀演員能否保持以往的旺盛創作力?每個人情況不一樣。但在本季第6期的比賽後,何廣智承認,在還沒出名之前,創作靈感會來得更容易。

而梁海源本季被淘汰後,宣佈不再參加《脫口秀大會》,專注線下表演。

“脫口秀不止有《脫口秀大會》。”

比賽、商務和專場等活動,擠壓了脫口秀演員沉浸生活的時間和空間。

擠壓之下,創作乏力,舞臺上的競演將這種疲軟暴露無遺。

有觀眾說,楊笠離不開兩性關係,“南廣智北志勝”離不開醜男,呼蘭逃不開金融理財。

更乏力的表現是,舞臺上諧音梗、離婚梗、酒桌文化、領導梗濫用,這些笑果文化員工內部的婚姻、生活和職場素材(下稱“內部梗”),多次出現在脫口秀大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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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評價笑果文化濫用“內部梗”,無創作新意

笑果文化的演員們笑得很開心,但觀眾們卻越加不理解了。

“脫口秀一定是講價值觀的,講故事、講生活趣事也是一種價值觀——你認為這樣的生活是值得或者不值得過的。”

可惜,如今《脫口秀大會》的舞臺上,演員們的價值輸出減弱了,留下的是追求“笑就完了”的節目效果。

有觀眾直言,脫口秀大會宛若一場笑果文化年會,新觀眾因不清楚內情而難以對內部梗產生共鳴,老觀眾對這些年年都提及且質量下滑的內部梗早已厭煩。

觀眾抗拒的,並不是內部梗的題材,而是演員們無法在內部梗的素材上再挖掘出更多新意。

第二季時,“老公是睡在上鋪的兄弟”“生孩子剖腹產就是為兄弟兩肋插刀”,思文的這些對於夫妻關係的思考和解構,直擊日常生活的痛點,讓觀眾在幽默之下,能感受到婚姻褪去激情之後的平淡和一方的犧牲。

但如今思文歸來,在《脫口秀大會》的舞臺上再談與程璐的離婚,不再是將生活瑣碎挖深挖透,而成為了笑果文化內部八卦趣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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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諧音梗王”王建國的話來說是,“前六沒來,前七(妻)來了”。

脫口秀演員們為她與程璐在舞臺上的重聚起鬨,在“嗑CP”風氣盛行的網際網路中,兩人離婚後同臺競技的體面,也成就了綜藝節目所需要的八卦話題和娛樂性,“思文程璐HBE”“思文程璐離婚”等詞條成為了節目開播的熱搜話題。

這種變化,從節目slogan的變更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以前是“人人都能講5分鐘脫口秀”,現在為“每個人都能快樂5分鐘”。

節目的脫口秀屬性被隱藏了起來,作為觀眾端的快樂需求被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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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大會》第五季節目slogan的變更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圖源:微博使用者@鄰居說的那個孩子

這對於觀眾來說,是好事——迎合了李誕說過的“使用者不是自然人,而是需求的集合”的話。

但如果只有低階的諧音梗、八卦,這還是一檔脫口秀節目嗎?

節目slogan的變動背後,傳達出一個組織價值觀變化。

為什麼變?

爭議和話題度帶來的,是肉眼可見的創收資料。

八卦和娛樂,讓第五季的話題度和播放量上漲了;本季《脫口秀大會》的冠名商,也達到了10個,其中不乏赫蓮娜、金典等行業相對高階的品牌。

笑果文化和《脫口秀大會》IP的“吸金”能力毋庸置疑,但在繁盛之下,舞臺上的疲軟已經顯示了整個脫口秀行業的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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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這門生意

笑果文化和《脫口秀大會》對喜劇行業的影響是無疑的。

2017年開播的《脫口秀大會》,在5年時間裡,就將中國的脫口秀文化從地下、小眾的狀態變成大眾娛樂的一種。

脫口秀最早出現在華文世界中,可以追溯至香港演員黃子華在1990年創作的“棟篤笑”(粵語對脫口秀stand up comedy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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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演員黃子華在1990年創作的“棟篤笑”

2010年,華裔喜劇演員黃西受邀到白宮宴會上表演脫口秀,這加速了脫口秀文化飄洋過海來到國內的程序。黃西回國發展時,經常被問到:“脫口秀和相聲有什麼區別?”在此之前,脫口秀經歷了默默無聞的20多年。

後來,東方衛視《今晚80後脫口秀》節目組培育了國內第一批專業的脫口秀寫手,包括李誕、王建國、梁海源、思文和程璐等人。

2015年,笑果文化成立,彼時組織的線下脫口秀演出,到場人數500封頂。笑果文化開始思考,能不能透過一檔綜藝來推動脫口秀的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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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笑果文化成立

這個想法,在騰訊影片等多方配合下,2016年轉化為《吐槽大會》。這一檔給明星提供吐槽文字、明星本色出演的真人秀,在開播第一年,就創造了13。8億的播放量。

笑果文化乘勝追擊,2017年,《脫口秀大會》開播,幕後編劇走到臺前表演脫口秀,由此翻開了脫口秀行業的新紀元。

熱錢湧入,對於新事物來說,相當於提供了培育的養分。從第一季到第五季,《脫口秀大會》播放量穩定上升,脫口秀前三季總播放量超40億、第四季播放量達27億。

在笑果文化“線上節目培育線下市場”的拉動下,各類開放麥、專場等演出也在全國各地盛行。笑果文化《脫口秀營銷白皮書》資料顯示,當年全國脫口秀線下演出多達1。85萬場次,線下演出票房已超過2。24億元,參與的演員多達500多人。全國的脫口秀俱樂部,從7家擴張至不完全統計的179家。

年輕血液的加入,也為脫口秀培育了更多“後備軍”,李誕多次在《脫口秀大會》的舞臺上提及笑果文化的訓練營,脫口秀培訓成為一門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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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培訓成為一門生意

根據公開資料,僅在2017年,報名學習脫口秀的人數已達到4萬人。在這幾季《脫口秀大會》的舞臺上,來自各行各業各年齡段的面孔也增多:如退休女幹部、退役炊事員、民政局證婚人、交警等非全職脫口秀演員。

創收的同時,笑果文化也不斷受到資本的青睞。6年時間內,它完成了共8輪融資,估值30億。

面對這樣的成績,作為創始人之一的李誕曾形容笑果文化:“一個新興行業裡獨大卻弱的公司。”

獨大的笑果文化,對行業的壟斷也是顯眼的。

在脫口秀大會前4季的冠軍中,有3名都是笑果文化的簽約員工,此外,楊笠、Rock等出圈的脫口秀演員,正是從單立人“流動”到笑果文化的。

臺上出現的素人脫口秀演員,大多曇花一現。根據過往四季的競演來看,能進入決賽圈的,大多為笑果文化簽約藝人,而獲得了比賽冠軍的,除了周奇墨,其餘3位都是笑果文化“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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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笠、Rock等出圈的脫口秀演員,正是從單立人“流動”到笑果文化的

史炎在接受虎嗅採訪時透露,笑果文化曾拒絕自己的演員和其他公司演員同臺的安排。像脫口秀大會上,非笑果文化員工的小鹿和趙曉卉被賽制的混亂淘汰一樣,市場規則,由笑果文化來決定。

“我們喜歡這個市場只有我們。不要有第二名,不要有競爭”,李誕的話,顯示了笑果文化的膨脹野心。

但這樣的膨脹,顯得不太正常,更令人惋惜。一個人需要保持鮮活,接受變化,一個組織、一個行業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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