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影評——《天堂電影院》:你說半生瓜的苦和美你領略到了

“你來了,送你一杯蜂蜜半生瓜。作為回報,聽我講個故事。”

倒敘的手法,白髮蒼蒼的少年送別逝去的阿爾弗雷多。穿過吉安加村,落到市井中去,娓娓道來,回到年少的薩爾瓦託雷。不懂事的時候,看見形形色色、精彩紛呈的膠片,卻只想要拿走熱吻的一段。一卷一卷地撕扯,來回試探地索要,如拔河一般地想要把年少喜愛之物牽策於掌中。可要知道,放電影的阿爾弗雷多是不會給的,頂多說一句“我會幫你保管著,小子!”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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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他會不會為兒童的話負責任?放映人阿爾弗雷多的任務是放電影,能放孩子們窺見一二、能好心地把自己的五十里拉遞出去、能用腳踏車載起假裝摔倒博取座位薩爾瓦託雷的,親愛的阿爾弗雷多。作為鎮民,已是仁至義盡。你說呢?我的老夥計。要不是,要不是瑪麗亞太太因為膠片燒燬的照片禁止讓薩爾瓦雷託再入電影院,他一定比誰都看得熱火——哪怕他最“鍾情”的吻戲二十年以來也是要被剪掉的,阿爾弗雷多尊重居民的意見。即便是未完成的吻,也不能阻撓孩提薩爾瓦託雷對膠片的赤誠。阿爾弗雷多年少便做了放映員,手搖慢一點機器就要燒起來。明知其意,他卻不願意教熱愛電影的孩提薩爾瓦託雷,他不想侷限了這個孩子無限美好的前程。

之所以堅持,不過是此事己不為也再難有人可為——居民看了電影會笑,笑可以叫人忘卻悲傷,這便是這個放映員最享受獎勵的時刻。上下階級在這個時候除了座位似乎也沒什麼不同,樓上的王公貴族,樓下的市井百姓,豪門情侶互相依偎、平民女人掀衣餵奶——一切的一切也不隨著音樂而劃分更改,亂世佳人還是佳人,沒有人多喊句什麼。我說,夥計,我也享受影院的純粹,所以也很喜歡當下所有的音樂,因為那是人內心深處的聲音。舊時發不出聲音紅在臉裡、透過或安靜或狂熱的被剪輯得不被人待見的吻偷摸著傳達出來的,如今也能夠拉扯下最後一塊遮羞布嘶吼在熒幕前了。所以說,現在影象倒是大於聲音的,不存在未完吻,只留床笫巫山的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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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甜嗎?加點蜂蜜?一勺夠嗎?哦,你要等等,蜂蜜用完了,我去倒些來。”

偶然的機會,阿爾弗雷多教起了薩爾瓦託雷如何放映。美好總是短暫的,影院到點就要關門,可我們的老夥計阿爾弗雷多從不輕易叫人失望——他尚且享受他的獎勵。變魔術一般地,他將放映機投射在影院對門的牆壁上,投影繞過高戶、轉過低窗,遊走小鎮,黑白雀躍於某人的窗臺。美好不僅固執在熒幕上,不僅驚豔在影院裡,它還在高樓低牆間,融化在人們每一寸的呼吸中。擠出去的人海不再執著於影院內的景色,他們感謝親愛的阿爾弗雷多,感謝他把美好帶給所有人,繼而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投射在大街小巷的電影。沒有被禁忌的吻,只存留很真誠的愛。

“怎麼打斷我?你說半生瓜太苦要再加糖?給你。”

早就讓你別加糖了,天堂電影院燒了。在那夜共歡的街上,那個穿梭的景象裡,膠片過負荷,海報機器影院通通燒得精光。上下階級人共同的美好被火吞噬,新天堂電影院取而代之。薩爾瓦託雷當起了老阿爾弗雷多的接班人。老阿爾弗雷多的眼睛早被燒壞了,他退了下來。我的夥計,別被半生瓜嗆到,雖然苦卻也回甘。那夜搶救膠片老人早就暈死,能夠保住性命,保住我們親愛的阿爾弗雷多,是不幸中的萬幸。從此往後,未完的吻再也沒有人去剪輯,即便被喊色情,即便被叫過火——也是蜻蜓點水的一撮灰。薩爾瓦託雷,他在追求年少的吻夢,如今有了機會,吻夢是要投放到鎮民們的懷抱去的。即便是形形色色電影的冰山一角,怎麼說也鑿出了窟窿不是?新的帕瑞戴斯也有新的開闊眼界,它在等待你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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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藍眼睛艾蓮娜出現了。藍眼睛的姑娘最難追,怎麼樣她都不會理你的。而正是如此,越是煎熬,才越是刻骨銘心。老阿爾弗雷多雖然瞎了眼,可心卻看得更加清楚,他猜到看著膠片不說話的薩爾瓦託雷拍了一整卷的姑娘。他說,這是薩爾瓦託雷的愛情。夥計,我不知道你是否擁有愛情,那是森林裡迷離的精靈,在你自以為要抓住ta的時候,ta“咻”地一溜煙可以消失得再無蹤跡,當然,也可能是童話裡王子公主的幸福。如果你擁有,那我不希望你聽過阿爾弗雷多的故事,喜歡公主的衛兵等了九十九夜,在要抱得美人歸的最後一夜卻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地走了。延續年幼時未透徹的吻,薩爾瓦託雷曾以為那是堅持後的愛情。

於是乎,薩爾瓦託雷站在暫時不愛他的艾蓮娜的緊閉的窗戶底,等她為他開啟心門。從四月到八月,從八月到十二月,日復一日,風吹雨打,他遵照了阿爾弗雷多的故事。繁華熱鬧的街道,以及煢煢孑立的青年薩爾瓦託雷。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新年伊始,高傲的藍眼睛於幕後抓住他,給了他一個纏綿悱惻的、經久不息的、在二十年前要被剪輯抹去的深情的吻。薩爾瓦託雷忘記了放電影,他自成熒幕,懷抱如斯,纏綿悱惻過了四季、過了雨晴——直至艾蓮娜父親舉家搬遷中斷他們的往來。他在軍隊裡,他出軍隊外,自此再無艾蓮娜的訊息,最後的吻,來自於河畔公映的那個雨夜。非卿不娶,他自願麻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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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眼睛的姑娘成為了永久的遺憾。直到這時男人才發覺阿爾弗雷多那時候的故事是叫人離去、及時止損,走向更廣闊的大地去。衛兵不再把公主當成世界,而人人也都開始追求自己的遠大的星。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會把這裡當作世界的中心。如十幾年前一樣,阿爾弗雷多不想侷限了這個孩子無限美好的前程。老阿爾弗雷多雖然瞎了眼,但心卻看得更為清楚,他鼓勵少年走出去,走出吉安加村。少年必須要走出去很多年,不要再回來,不要再想念,才會明白一切。那時候的少年才會懂得,羅馬和世界,同屬他薩爾瓦託雷。

時光總有摧枯拉朽的能力,叫人自我的河山改個粉碎。一晃多年,花發薩爾瓦託雷到家了——來送親愛的阿爾弗雷多最後一程。房裡四壁憶往昔,正如熱愛電影不分階層年齡,音樂也無分國界。看客的眼中耳裡,小提琴流水般傾瀉而下,緩緩訴說、娓娓道來,此起彼伏奔湧如月光,聯同過往交相輝映在錯綜複雜的半生裡,停留在精神父親阿爾傅雷多的照片上。薩爾瓦託雷雖自小就沒了父親,可阿爾弗雷多給予他的,遠比父愛多得多。鎮民老了,新天堂電影院也因為經濟危機而關停,傳統電影行業會隨艾蓮娜成為永恆的過去。如逝去的親愛的阿爾傅雷多當年所說,外出很長一段時間再回來,人會發現變化。滄海桑田,村子不是中心,生命不止於此。而薩爾瓦託雷,也已功成名就。他還是那樣地牽掛艾蓮娜,圍繞在萬花叢中,即便片葉隨地沾身,他仍為艾蓮娜所奔赴。陵谷滄桑,是華髮也是當初小心翼翼的搭訕少年,以此成就他心中永恆的藍眼睛艾蓮娜。

“怎麼不打斷我?不是要加糖嗎?還苦嗎?哦,你說不苦了,有點澀,想聽下去。坐會兒吧,我水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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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很多老套的劇情一樣,已經成了過去的東西就要永遠地消失。新天堂電影院被引爆了,鎮子的回憶整個兒地隨著廢墟轟然倒塌,竟然還有人要抓住引爆的人,妄圖以這樣的方式荒唐可笑地守護住自己已然磨滅的青春。

華髮薩爾瓦託雷去領取了老阿爾弗雷多當年答應了留給他的,自始自終心心念唸的那捲膠片,一整卷都是不同主角的親吻戲碼——由蜻蜓點水至纏綿悱惻,每一幀都是美好而幸福的結局。他流淚了,無人知道是生來如斯,還是人為而至。

自覺那是阿爾弗雷多為薩爾瓦託雷拼接的一份禮物,自藍眼睛艾蓮娜不復存在的一份禮物。

以此,成全薩爾瓦託雷與艾蓮娜年少未完的愛情。

念念不忘的東西太多,時過境遷,年幼的約定以及少年的愛戀滄海桑田後仍能夠被記起,一滴淚後的方覺不變,才發現要的不過只是當初的一個吻。雖失去了愛情,可愛情也沒有隨著電影院消失不見,它如同幼年的那份禮物一般,被永久地塵封在膠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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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的吻延續到他的事業,無艾蓮娜的日日夜夜,都將以人情與闖蕩來恩賜。薩爾瓦託雷的淚,也是天堂電影院變後更為重要的不變。

是遺憾,也是了了。

“如同我得了了。故事說完了,水也喝完了,送客吧。什麼?你說半生瓜的苦和美你領略到了,那大可到更廣闊的地方去,去尋找你的精靈。”

我是要再煮一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