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開啟微博,最火的那幾個話題,飄感覺莫名其妙——
貴圈藝人內卷都到這地步了?
自曝戀情都不算贏,還要揭底實際身高,自黑膚色,甚至曬身份證做自我介紹……
八卦工作室聯手出擊的勝利?
不,它們統統來自一檔,標榜全國首檔
全女性脫口秀
的節目——《聽姐說》。
18位姐姐加上主持人王自健。
看著熱鬧,聽著喜慶。
可實際效果?
差點讓飄腳趾摳出了一套別墅。
《聽姐說》的節目簡介,全是上價值的大詞。
對準女性的自我表達和觀點輸出
以女性視角切入社會熱點話題
一個十試九靈的判斷標準,如果一部作品(影劇綜)啥細節都不談,上來先給你拋一堆術語和概念的話。
那千萬要小心,它不是做傳銷的,就是用洗腦話術來“屎上雕花”的。
節目第一期開放麥主題是,我是誰。
根據主持人王自健的說法——
希望透過這個主題,讓大家認識到,技術不會很嫻熟但有態度的姐姐們,那些“你知道的我和你不知道的我。”
可惜,這說法只中了五個字:
技術不嫻熟
。
《聽姐說》其實已經降低了姐姐們的准入門檻。
雖然演出時沒有提詞器。
但,連“我是誰”這種個人性和私密性極強的主題,姐姐們都沒參與創作,而是將文字寫作交到了節目編劇手中。
等於還是讓你來說我是誰。
18個姐姐,29個編劇,主編劇之一是曾在《奇葩說》上大放異彩的小鹿。
可就連照稿子背,彩排時姐姐們都是一團霧水。
記不住詞的;因為臨時刪詞發飆的;不知道該怎麼表演的;找不準節奏的……
第一個上臺表演的玲花(鳳凰傳奇主唱),甚至壓根不知道脫口秀是啥。
“懵擦擦”地上臺,迎來的是懵擦擦的表演。
中間一度因為忘詞,尷尬地站在臺上沉默了24秒。
表演完王自健問觀眾炸不炸。
觀眾居然還能說炸。
嗯,這屆觀眾演技大概比王子文還要好。
之後的人呢。
把脫口秀端成了Ted演講的熱依扎。
沒笑到觀眾先把自己感動哭了的張凱麗。
自稱有社交恐懼症的歌手尚雯婕。
緊張到一上臺直髮抖,話都說不出來的她,幾句開場白磕磕絆絆重複了三次。
卻還是憑藉藝人自帶圈粉效果的“反差萌”氣質,拿下第三名的好成績。
飄一直覺得,一檔好的綜藝,新鮮有趣的設定,有能吸引大眾的話題與討論度,有精良的舞美設計,這些是花。
而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錦,是參與節目的藝人。
是看他們與節目內容和價值觀的適配度,能達到多大程度的契合和包容。
被譽為國內“綜藝之神”的嚴敏,人們誇的多是他的價值觀、邏輯性、創新能力……
但常常忽略了一點:它從根上對嘉賓選擇的高標準。
《戲劇新生活》,節目組對參與戲劇人的標準是,一定要有非常強的自驅力。
最終的碼人條件是,團隊裡要有強弱關係的組合,這樣才能呈現出“你來我往、又異常和諧的搭配效果。”
嚴敏團隊接手《說唱新世代》時,節目組已圈定了一個40多人的選手名單。
最終嚴敏決定重新找人,原定的選手加他找到的“世代發聲者”,兩批人培訓半個月,再看哪些人能達到他的要求。
這才讓“萬物皆可說唱”,不再止步於空洞的口號。
《聽姐說》真的尊重這些來做嘉賓的姐姐們嗎?
稿子是編劇寫的。
主題是節目組定的——“自述槽點”的命題作文。
但誰告訴你自黑等於脫口秀的?《吐槽大會》嗎?
姐姐們只負責在舞臺上,做背稿機器。
甚至,她們對脫口秀的一無所知,都被做成了節目效果。
把成敗都壓在編劇寫的“稿子”上的姐姐,換來的是觀眾的吐槽——
你來這節目是幹嘛的?
但,節目組一開始關心的,也並非是一個個具體的人。
個性化表達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們身上的“噱頭”,或者說既有人設——
婚戀緋聞,外貌焦慮,單親媽媽,職業選擇……企圖把能引起討論的女性話題一網打盡。
節目從選人的標準,就處處充斥著話題度、知名度的考量。
談什麼女性價值?
是的。
比無聊和尷尬更讓人警惕和厭憎的,是《聽姐說》赤裸裸吃姐圈紅利的嘴臉。
姐姐做女團的《浪姐》火了,就迅速投入脫口秀這一更新的“風口”。
採訪裡,節目組問熱依扎,你怎麼看待女性幽默?
熱依扎停頓了一下,反問:
幽默?幽默就是幽默
坦白說,僅這一句,比她在臺上的稿子,都更見態度。
幽默是什麼?
女性幽默又是什麼?
《聽姐說》節目組,做了最自以為是的解答——
是剝離了職業身份與成就,話題大於一切的闢謠、官宣與賣八卦冷飯。
第一期《聽姐說》的上集簡介是“闞清子談前任”。
強推排名最末、只得到33分的闞清子,十成是因為,她當年因為戀情一天上了八個熱搜。
《樂夏1》裡可愛、執著的個性鼓手石璐,職業幾句帶過,大談單親媽媽的經歷。
被正片交叉剪輯的沈夢辰,除了回放自己曬黑的醜照,就是每趟不拉地拿杜海濤秀恩愛。
最讓飄迷惑的,是應採兒的表演。
她的脫口秀圍繞著“我的代表作是什麼”而來。
一上臺的自我介紹,就忘了介紹自己的名字,只說自己是:
陳小春的老婆
小小春跟小小小春的媽媽
接著,她自嘲有人說她沒有代表作。
飄以為她接下來會說,她曾是“杜女郎”,拍過杜琪峰最滿意的代表作《柔道龍虎榜》。
再不行,早年的麻雀戲也挺有趣。
誰知一個佯裝訝異的攤手後,她定義自己的代表作是——
老公陳小春帶著Jasper的《爸爸去哪兒5》。
她的努力工作,是老公可以上《妻子的浪漫旅行》。
她的生活,是整天演出需要放大自己孩子弱點的媽圈社交。
合著她的代表作,就是家人。
飄並非瞧不上全職太太。
相反,飄認為全職太太是一項24小時上崗的、世上最艱辛也最偉大的職業之一。
只是,一檔標榜“傳達女性態度”的節目,無論是表演文字輸出,還是節目的宣傳海報——
都一味強調女人“妻子”和“媽媽”的屬性,忽略她們作為“自己”的閃光。
把“我是誰”等同於“我是誰的誰”,從而剝奪掉女性的自我獨立屬性。
哪怕詞彙包裝得再漂亮,也掩蓋不住內心的羸弱與陳腐。
甚至越以此付出為榮耀,越容易讓人們忽略冷冰冰的現實——
全職太太的工作非但沒有量化的物質回報,也沒有相匹配的社會尊重。
放棄工作、縮小社會人際交往圈的媽媽們,有多少費盡心力的辛勞,多少忍氣吞聲的委屈,都被藏在了角落裡。
或許,應採兒可以依靠她豐厚的家底、憑藉家人的愛與服從,獲得幸福和快樂。
但世上有幾個陳小春?又有幾個應採兒?
《三十而已》裡雙商皆高的顧佳都會被出軌,那些更多的喪失經濟自由的女性又如何呢?
應採兒的代表作,理應是她過往的成績,更理應是坦蕩自信的她自己。
去年高開低走的《浪姐》,正是因為芒果臺打著“三十而驪”“重新定義30+女性”的開場宣言。
讓人看到了姐姐們乘風破浪的奮鬥精神、百花齊放的表演風格,也讓人感受到了互助互愛的女性力量。
可後來,“姐味”卻越來越淡。
選曲編舞,都是往普通女團那走。
而重蹈老路的《聽姐說》,甚至只是扯出了女性獨立意識的大旗,從開始就漠視了她們“我是誰”的發聲訴求。
定義她們的重點,依然是美女,和愛情。
掛羊頭賣狗肉,觀眾不買賬,賴誰?
在飄看來,全女性脫口秀這個節目最大的賣點,本來就是狹隘的標籤。
女脫口秀演員、女導演、女特警、女醫生,女航天員……
當“女”字被放到作品和職業之前,當看到具體個人之前,先關注性別、容貌及私人故事。
反而讓“女性”二字從武器,變成了禁錮自我的枷鎖。
如果說某些職業由於長期被男性壟斷,而造成大眾既定刻板印象的話,那藝術創作者為什麼需要用性別來粗暴區分呢?
誰規定女性應該怎麼去創作,男性又應該怎樣去書寫呢?
去年豆瓣評分8。1的《脫口秀大會3》,湧現出了不少優秀的女脫口秀演員。
總決賽名單六佔倆
笑果並沒有給她們單闢女性專場,而是讓她們和男脫口秀演員同臺競技。
從最初OG(大佬級人物)、老將、新人、跨界的分割槽,到主題賽中自選金錢、婚戀關係、人際社交等話題。
不分男女、新老,統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從零開始公平競爭。
一切透過實力說話,這,才是對女性創作者的尊重。
所以,它可以接受“脫口秀女王”思文在選擇婚姻主題後,因為又不想講這個話題了,而選擇退賽。
它可以呈現出女性脫口秀演員各異的風格和狀態。
飄剛重提過的楊笠,愛從女性視角出發,調侃生活中讓她不舒適的、覺得荒謬的事。
讓某部分人感覺被冒犯的同時,屢屢在現實中印證了她那些流傳甚廣的段子。
雙胞胎顏怡顏悅也喜歡用喜劇的方式讓人關注當代女性處境。
但她們的表演性和互動性更強,且能創作出一些只有她們才能實現的爆梗。
比如,模仿《閃靈》,戲謔電影裡看不到真正的女性友誼。
相比起她們,李雪琴和趙曉卉的文字輸出沒那麼尖銳,觀察視角也更向內。
鐵嶺大妹子李雪琴的哲理都來源於生活。
她用鬆弛的“喪”感文化,將當年青年的焦慮和沉重輕鬆化。
吐槽“結婚是大自然給人類家庭的KPI”,思索“宇宙的盡頭是鐵嶺”,轉臉又能坦蕩地給觀眾發“雪國列車”(李雪琴X王建國)的糖。
車間一枝花趙曉卉和李雪琴一樣,都是用真實和自然去開啟觀眾的笑穴。
第一場晉級後,趙曉卉脫掉連體工服和既定人設,開始分享更多鄰家女孩日常中的閃光點,也不怵在喜劇舞臺挑戰母親做手術這類沉重話題。
她的淘汰宣言可謂該場最佳。
用感謝的形式來回穿插自嘲與他嘲,笑得全場鼓掌捶地。
美美與共,和而不同。
女性多姿的面貌,在開放的疆域才能綻放出更豐富的色彩。
要知道,女脫口秀演員的“女”只是字首,絕非定義。
脫口秀,不應該困在一個非此即彼的二極體範疇裡。
性別,更不應該作為衡量創作優劣高下的唯一標籤。
去年《GQ》十一週年慶典,給李雪琴、楊笠、思文、顏怡顏悅和趙曉卉頒了獎。
讓飄印象深刻的是,這個獎項叫做“年度喜劇人”,沒有“女”做修飾。
女性視角和女性經驗,是創作的內容和養分,並非外嵌的身份。
她的動人與榮耀,是因為她這個人本身。
在女性多年失聲的現實困境下,飄當然希望且鼓勵有更多女性發聲。
但,別讓表達流於形式,成為噱頭,變成吃紅利的快消話題。
與其讓姐姐們死揹他人輸出的文字,尬聊講過幾百遍的市井八卦。
不如,讓她們在擅長的領域熠熠發光。
扯開所謂“姐”的範兒必定是怎樣,真正的自我也依舊不遜於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