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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大佑哪是江郎才盡,他是浪子回頭

1、

63歲的羅大佑發行了他演唱生涯的第八張專輯,專輯名稱延續著一貫的嚴謹,叫《家Ⅲ》,封面上一家三口在清風朗日中共享天倫,其樂融融。

羅大佑哪是江郎才盡,他是浪子回頭

《家III》單曲影片封面

羅大佑說:人一生會有三個家。

第一個家,是父母給我們的家。

第二個家,是我們自己出外去追尋的那個家。

第三個家,是自己終於成立的家。

許多人都說,羅大佑變了,他不似從前那般尖銳、直白、先鋒,而是變得溫暖、世俗、快樂了。

回溯到1984年,在第一張《家》的專輯封面上,30歲的羅大佑獨自一人站在暗色的背景裡,滿屏是形單影隻的落寞。

羅大佑哪是江郎才盡,他是浪子回頭

《家》封面

次年,31歲的羅大佑就被迫離開臺灣,開啟了人生中又一次漂泊,那時他大概想不出自己有一天會寫下“給我個溫暖的,滿懷著溫暖的,彼此關照的家庭”“給我些溫暖的,體諒而堅強的,彼此保護的心情”這樣的歌詞。

羅大佑是一個歌者,也是一位對這個時代冷靜的觀察者,能感覺出他這樣人有自己的堅持,天生不懼怕人世動盪,於他而言,真正難以承受的是和那些親近的人一點點丟失掉生命的聯接,生離抑或死別,都沉重備至。

這些灰暗的時光,在羅大佑的歌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因而他的歌聽來,有種別樣的悲慼在裡頭。

2、

1998年父親去世,這對羅大佑打擊很大,也逼迫他開始重觀生死。

很長時間裡,他都以為自己從此看透了生命的輪迴去往,甚至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昨日遺書》一書中提到,“相信父親在天之靈不會介意,我不打算有小孩子的不孝行為,” 那時的他灰暗冰冷,壓抑孤獨,卻無人解救。

2004年第七張專輯《美麗島》發行不久,遭逢摯友黃霑、梁弘志陸續離世,楊德昌也罹患大腸癌,身邊的人倏忽就消失了,彷彿死亡忽然離他那麼近,眼前看不到希望的氣息。

此後多年,羅大佑一直兜兜轉轉,也嘗試演出,甚至加入了《中國好聲音》第三季,但他似乎一直沒有釋懷。

直至2010年再婚,兩年後,羅大佑多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新身份——父親,他的女兒Gemma在香港降生。

羅大佑哪是江郎才盡,他是浪子回頭

林青霞抱著羅大佑女兒

談起女兒,他說:“Gemma出生這五年,我笑的次數已經超過她出生前的58年。”“是女兒讓我起死回生。”

這個生命中的小天使像一根線,牢牢地將羅大佑系在臺灣,他終於不再漂泊,在他遊走過擁擠的香港、熙攘的紐約、繁華的北京上海後,還是選擇了回到臺灣,在他誕生的地方陪伴愛女成長。

儘管女兒還小,但羅大佑想到未來可能會到來的離別,還是不可抑制地悲傷。

新專輯中《童話愛情》就講述了父女情分一場,女兒從年幼時相偎相依到成長後漸行漸遠的感慨,“哪天成長的你,和年邁的我,將怎麼回到現在這良辰美景。”

這首送給女兒的歌一錄再錄,其間飽含了為人父的一汪深情,也翻湧著萬千複雜的滋味,但這滋味的基調總歸是甜的,勝過以往的一切榮耀。

3、

多年前,羅大佑的爸爸觀察他寫歌、唱歌,就看到了兒子做音樂時那種挖空心思、穿透靈魂的透支感,他感嘆,“這樣子下去他活不過三十歲的。”

羅家是醫學世家,羅大佑在短暫地做了幾個月醫生後,還是選擇了音樂,這無疑是個艱難的決定。

他自知資質平庸,不具備寬闊的音域,技巧也不能隨意變化翻轉,但對於唱歌卻有著異於常人的執著,甚至可以說是帶有使命感的。

“我不是想唱歌,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我可以做,有點勉強,但寫的有些歌別人不敢唱,我只好自己唱。”

也因此,他曾在80年代的臺灣掀起一陣“黑色旋風”。

羅大佑哪是江郎才盡,他是浪子回頭

羅大佑

“他與歌曲審查制度之間的對抗、對惡質的傳播媒體毫不妥協的尖銳態度,加上作品中充滿壓抑情緒,以及他特異的裝扮帶來的幾分神秘感,都相當符合一身墨黑的形象。”知名樂評人馬世芳如是評價。

或許大家都習慣了一個尖銳、硬氣的羅大佑,對於新專輯《家III》出人意料的溫暖,有人說他畢竟已經過氣,有人哀嘆一聲江郎才盡。

這個浮躁的時代,難道不允許人變老?

對於歷經滄桑、開創一代經典的音樂人,所有的判斷都顯得短促。毫無疑問的是,今天的羅大佑已經走出了人生的黑色時光,開始敞開心扉來接納俗世的安穩快樂。

“如果這輩子不夠你體會,要有活兩次的準備。”羅大佑在《你準備要活兩次》裡溫情脈脈地唱道。

《家Ⅲ》給他們那一代人的漂泊迷茫畫上了句號,他們終於不再尖銳,不再與世界為敵。他們帶著一顆漂泊已久的蒙塵的心迴歸家庭,還能對妻女滿腹溫柔。

他們哪裡是江郎才盡啊,分明是良馬歸山,寶劍入鞘,浪子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