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誤國？這個鍋背得太冤！原來，西晉最大的誤國者竟是她

說到西晉的亡國，人們首先會想到兩個人，賈南風和王衍。他們的區別也很明顯，賈南風“禍國”，王衍“誤國”。因為賈南風禍亂西晉皇室，引起了八王之亂，而八王之亂使西晉國力迅速削弱。劉聰、石勒等人率領的遊牧民族乘虛而入，導致西晉滅亡。所以她的行為已經不能用誤國形容，而是直接的禍亂和破壞。而說到誤國，世人則首推王衍。認為他是西晉誤國的第一人。

但是當我們詳參史料，仔細梳理西晉滅亡的細節，就會發現“王衍誤國”這一說法存在很大的問題，真正的誤國者另有其人。王衍之所以背上誤國的罪名，主要來源於石勒和桓溫對他的錯誤評價，以及“清談誤國”對他的負面影響。

西晉王衍

從賈南風“禍國”的過程，來看西晉真正的誤國者

賈南風禍亂皇室素來被認為是西晉滅亡的主因。既然如此，那麼和“賈南風禍國”關聯越大的人，則其“誤國”的罪責也就越大；反之，則其誤國的罪責就越小。

從這一角度而言，王衍的最大的罪名是他牽涉了“愍懷太子被廢”一案。

事情是這樣的，永平元年12月，賈南風設計陷害愍懷太子，她先讓潘岳模仿愍懷太子的口吻寫了一篇文章，主要內容是愍懷太子對自己現狀的不滿，以及對父親惠帝司馬衷的言語攻擊。文章寫好後讓太子在酒醉的情況下抄寫了一遍。賈南風以此作為太子謀反的罪證，順利廢掉太子，並派孫慮在金墉城用搗藥杵把太子活活砸死。根據《晉書》記載，太子被廢時，王衍曾得到太子手書一封，上面詳陳了自己被誣陷的經過，但他為了明哲保身，未將手書公佈，以致太子最終被害。

從這件事來看，王衍確實罪名不小。但仔細分析就會發現很多疑點，太子被誣陷的當天，賈南風出示了那份“罪證”，並要求立即處死太子，大臣們都不敢說話，只要張華和裴頠二人堅決反對，他們要求核對太子筆跡並徹查此事。雙方爭論到傍晚都沒結果。賈南風只好先退讓一步，提出暫不處死太子，而先廢黜。於是太子在當天就被廢為庶人。

“醜皇后”賈南風

這件事本身極為蹊蹺。廢黜太子這麼大的事，怎麼能憑一封手書就輕易定罪，至少應該把太子叫來當面對質，就算當時太子酒醉，也應該等到他酒醒後問個清楚明白。可是賈南風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廢掉太子，害人之心昭然若揭。

可面對賈南風如此明顯的意圖，如此可疑的漏洞，如此拙劣的計謀，皇帝和滿朝大臣在當時都無力阻止，又怎麼能寄希望於事后王衍憑藉太子的一封手書為其平反。難道大臣們不知道太子是被誣陷嗎？他們還需要太子這封手書來告訴他們真相嗎？

他們只是裝糊塗罷了，所以在這件事上如果談誤國的話，除了張華和裴頠，其餘大臣都有“誤國”之罪，世人卻把罪名都推在了王衍身上。實在沒有道理。

此外，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就算王衍把太子的手書公佈又能怎樣？賈南風連皇帝的詔書都敢偽造，還怕一封太子的手書？我們甚至可以說，賈南風想除掉太子那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根本就不需要費那麼大的勁來誣陷太子。她費力氣給太子編了個罪名，都算是給太子面子，讓他死得有個理由。所以說從賈南風入宮那一天起，太子就必死無疑。從這個意義上說，王衍手上的那封太子手書是毫無意義的，他連“誤國”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不管他是否公開那封手書，太子都死定了。

以上我們分析了“愍懷太子一案”和王衍的關係，可以說，關係不大，因為在這件事中王衍根本無法改變結局。

因此也談不上誤國，而真正和“賈南風禍國”這一大事件密切相關，並在其中興風作浪，推波助瀾的是晉武帝的皇后楊豔。

西晉武元皇后楊豔

楊皇后楊豔是個伶俐的人，《晉書》上說她“少聰慧，善書，資質美麗，閒於女工。”深得武帝寵愛，也正是這份寵愛，為她日後的涉政埋下了禍根。

楊皇后的罪責有三：

第一，促成賈南風入宮。

其實武帝的本意並不主張納賈南風為太子妃，而是更喜歡司空衛瓘家的女孩，楊皇后由於收了賈家的賄賂，所以在武帝耳畔吹起強大的枕邊風，硬是把一個既醜又壞的女人說成了一個美貌與智慧並重，才華與品德齊飛的美女。最終把賈南風成功送入宮中。

第二，立司馬衷為太子。

當時武帝認為皇子司馬衷痴愚，不適合做太子，但是楊皇后聲淚俱下，竭力勸說，武帝這才把司馬衷立為太子，而這位痴愚的太子日後完全被賈南風所控制。

第三，勸武帝立她的表妹楊芷為下一任皇后。

史載，楊皇后病重時害怕自己死後武帝立胡夫人為皇后，威脅到太子司馬衷的地位，於是在臨終前懇求武帝立叔父楊駿的女兒楊芷，武帝最終答應了她。這導致了楊駿日後的專權。

楊皇后做的這幾件事都與日後“賈南風禍國”有莫大的關係，把司馬衷立為太子，相當於在皇室埋下了一顆炸彈；把賈南風立為太子妃相當於加了一根導火索；而立楊芷為皇后，其父楊駿主政，誅殺宗室王，則是親自點燃了這根導火索。於是引來一場大爆炸，皇室大亂，八王大亂，天下大亂。

晉武帝司馬炎

由此可見，在“賈南風禍國”這場國殤中，楊皇后難辭其咎，正是她一波又一波的愚蠢操作，才最終“力助”賈南風促成滅國大禍。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西晉的真正的誤國者根本不是王衍，而是楊皇后。

“王衍誤國”這一說法的由來及謬誤

那麼既然如此，王衍又是怎麼背上“誤國”的罪名的呢？這要從“王衍誤國”這一說法的由來說起。

“王衍誤國”的說法在西晉已經出現，而這一說法的成立主要基於石勒對王衍的評價。

永嘉五年（311），王衍率軍護送司馬越靈柩東歸途中，被石勒大軍伏擊，王衍兵敗被俘，並被石勒殺害。石勒在殺王衍之前，把王衍罵了一頓：“君名蓋四海，身居重任，少壯登朝，至於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壞天下，正是君罪。”有了這句“破壞天下，正是君罪”，王衍誤國的罪名就算正式成立了。

也就是說給王衍扣上誤國帽子的人，竟然是石勒，這就有點奇怪了。石勒是誰，是真正滅亡西晉的元兇之一啊。怎麼他說了一句王衍誤國，晉人就相信了呢？這就好比一個大戶人家，娶了個壞兒媳，壞兒媳在家裡瞎折騰，挑起矛盾，讓這家人的兄弟互相殘殺，此時來了一個賊，趁機將這戶人家洗劫一空，然後還把這戶人家的一個僕人殺了。殺這個僕人前，對他說：“這不能怪我，誰讓你沒管好家呢！”於是大家都認為這個賊說得對，都怪起這個僕人來，說他死得活該，沒管好家，對真正的劫匪倒不去批評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後趙明帝石勒

所以“王衍誤國”出自賊人石勒之口，本身就不可信。我們不應該把這場殘酷的“家事紛爭”歸咎於一個“僕人”。

到了東晉，桓溫受石勒影響，也對王衍作出了負面的評價，他說：“遂使神州陸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夷甫是王衍的字，可見桓溫也認為王衍對於西晉的亡國負有重大責任。他還把王衍比作一頭光吃飼料不幹活的大牛。

桓溫的這種說法顯然有失公允。

實際上王衍是有一定的實際才幹的，比如他曾經率軍擊敗胡人大將王彌，解了洛陽之圍。洛陽危險時，朝中大臣驚慌失措，想遷都來躲避危險，王衍賣掉自己的交通工具牛車，以示堅守洛陽，以此來安定民心。可見他並非像桓溫說的那樣一無是處。而且根據文章第一部分的分析，“神州陸沉”主要責任根本不在王衍，只要司馬衷、賈南風、楊皇后、荀勖、馮紞這幾個人在，有沒有王衍西晉都得滅亡。

王衍只不過是這次大雪崩裡的一片大一點的雪花，雖然並不無辜，但根本不是引起這場雪崩的原因。

世人認為王衍誤國的另一個理由是王衍在天下大亂時“不以經國為念，而思自全之計”，

因為他曾命弟弟王澄守荊州，族弟王敦守青州，而他自己則坐鎮京師，王家一內二外，形成“三窟”之勢。所以被人鄙夷。

這裡要說明一下，晉代本來就是士族與王室共治的世代，大士族中多人出將入相這種現象很多。琅琊王氏作為大士族，兄弟分別鎮守三個地方很正常。

就算王衍在主觀上有家族自保的想法，但在客觀上就是正常的出任官職啊，如果這也能算作“自保誤國”的話，東晉淝水之戰中謝安坐鎮朝廷，謝琰統帥大軍，謝玄擔任前鋒，那謝家更是大大地自保，大大地誤國。

西晉琅琊王，東晉元帝司馬睿

況且退一步講，亂世之中有一些自保的打算，也不為過。以琅琊王司馬睿為例，西晉瀕臨亡國的緊要關頭，司馬睿及其部屬是帝國一支重要的軍事力量。愍帝多次下詔督促其出兵勤王。但司馬睿卻按兵不動，持觀望態度，後來乾脆將詔令置之不理。長安被圍，西晉滅國，司馬睿也應負相當責任。正如史學家呂思勉先生批評司馬睿：“其誤國之罪亦大矣。”

所以你看，宗室尚且自保，遑論士族。如果這樣算起來司馬睿的誤國遠遠大於王衍。因此誤國這個罪名，怎麼也輪不到王衍來背。

“清談誤國”是壓死王衍的最後一頂帽子

王衍之所以背上西晉誤國第一人的帽子，和清談也有很大的關係。

為什麼“王衍誤國”會和“清談”聯絡在一起呢？因為在西晉時代就有人對當時的“清談”之風進行過批評，而王衍又是清談界的領袖和鼻祖，所以二者容易聯絡在在一起，而且王衍在臨時前對自己的“祖尚浮虛”的清談進行了否定，所以在西晉之後“王衍誤國”和“清談誤國”就合二為一，形成了“王衍清談誤國”的說法。

實際上，王衍愛好清談不假，但“清談”和“誤國”卻沒有必然聯絡。

一個人誤國不誤國，要看他是否具有實際的才幹和謀略，而不是看他會不會清談。清談並不必然導致誤國，兩晉時代有很多一流的清談家，如王導、謝安、王羲之、王坦之、溫嶠、荀羨、謝玄等，他們同時也具有經國治世之才，難道他們也誤國了？所以清談誤國的說法並不正確，而把“清談誤國”加在王衍頭上，就更不正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