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作為外地人,淺談一下從容溫和的廈門話,文言語態中帶著優雅簡潔

廈門話並不僅限於廈門一地,在金門,甚至臺灣省部分地區,你同樣能夠邂逅廈門話。曾經有一個故事,說,有一個外地女子在同安逛街,看到一家服裝店,隨意進去,隨便試穿,服裝店老闆生意精熟,一見顧客上門,自然是笑臉相迎,看見顧客從試衣間裡走出來,笑容更爛漫了,裝作細細打量了一番,馬上說,“你緊歲哦!”。“什麼?我幾歲?關你什麼事?奇怪!”這位女子心想“買衣服也問年齡,難道買衣服也需要18歲以下禁止入內嗎?”看到自己的顧客呆呆地看著自己,面上似乎有些不悅。服裝店老闆趕忙改口,說:“哦,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剛才是說你很漂亮啦!”其實,這位服裝店老闆說的就是廈門話。廈門話裡,“水”用來形容人外貌漂亮,服裝店老闆說的是“你真水”,即“你真漂亮”,由於諧音,在外地人聽來就成了“緊歲”,好像是在問人“幾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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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話是一個聽起來非常優雅的地方話。廈門話說“沒空”為“無閒”,“有空”為“有閒”,一個“閒”字立即給你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從容與難得”的感覺。當有事勞煩別人的時候,廈門人不說“麻煩你”了,而是用“費神”,非常書面化,因而既顯得誠意十足,又給人感覺很有素養。好久不見的時候,廈門人互相問候不說“好久不見”,而是說“誠久無看見”,不說“好不好”,而是說“好無”,比如“阿強,誠久無看見啊,女(你)最近好無?”,“誠久”比“好久,“好無”比“好不好”也讓人覺得非常素雅。而當你與廈門人聊天,說到“一棵樹如何如何”,廈門人一開口就是“一叢樹如何如何”,你大概會恨,怎麼廈門人說話人人好像讀過幾年私塾一樣,就顯得這麼有學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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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保留了許多的文言語態,廈門話在展現優雅的同時,有時候也特別的簡潔。通常,兩個人相互見面會問一句“你吃飯了沒有”,六個字一句話,廈門人說話卻可以用兩個字表達相同的意思:食未。如果再要加上一個稱呼的話,廈門人也會悄悄做個簡略,“張先生”不說“張先生”,而用“張先來替代,說起來就是“食未,張先”,生生去掉了個“生”字。問人家有沒有的時候,廈門話也就只說“有無”兩個字,非要問的詳細些,也不會用“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這樣繁雜,而是說“到底有抑無”。真正是言簡意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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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是一個美麗的旅遊城市,許多人都有遊覽廈門的打算,也有許多人已經來過廈門。相信許多來過廈門的人,其對廈門的最大印象之一就是廈門人的從容和閒適。在街上,廈門人的步伐並不如其他城市那麼急匆匆的,每個人似乎都勝似閒庭信步,在廈門人看來,世界上的事情似乎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人說,除非有大的颱風來臨,否則很難有什麼事讓廈門人慌亂或奔跑。廈門人的這種無為和沖淡的性格也影響了廈門人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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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人說話很少有爭執,很少有鐵定的判斷,事事給人留有餘地。在責怪一個人的時候,北方人可能一開始就下毋庸置疑的結論,然而在此基礎上生硬地不留餘地地發揮。如家長在聽說兒子沒有去上課之後,北方人會說,“你怎麼又沒有去上課(暗含了認定他沒有上課了),啊,你還想不想活了(絲毫不給解釋的餘地),小兔崽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馬上判成鐵案,準備實行刑罰了)。”同樣這段話,用廈門話說出來就要溫和了不少,“女昨日無上課哦(哦字含有商量的成分)女蝦米意屬(即,你什麼意思),壽死囝仔(短命小崽子)!女知影(知道)哇(我)打女未?”。連實施懲罰也問一句“知影未”,廈門人說話可算是溫柔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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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廈門話,不得不說廈門話裡的幾個詞:“茶米、話仙和煉牙”。茶米是廈門人對茶的稱呼,意思顯而易見,廈門人把茶當作每餐必不可少的米一樣看待。飲茶是廈門人極其普遍的生活習慣,在廈門,茶店星羅棋佈,凡是食雜店、商場都經營茶葉,茶館舉目可見,連酒店、星級賓館都推出早茶、午茶、晚茶的服務專案,在各個名勝遊覽地,也都設有窗明几淨的茶肆、茶座。廈門完全可以說是一座大街小巷、海邊山中到處都飄蕩著茶香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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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人把飲茶叫做泡茶。每天見面的第一件事是泡茶,迎接客人進門的第一件事也是泡茶。在廈門人看來,茶是“悠悠萬世,唯此為大”,很多時候,廈門人見面的第一句話不是“食未”,而是“泡茶”,分手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再見”,而是“有閒來去阮兜食茶”。在飲茶的時候,廈門人喜歡山南海北,話隨興走,不過這時候的說話,廈門人常常鬥鬥智慧,理理哲思。廈門人口中的“話仙”一詞正由此而來。“話仙”在廈門話裡就是“聊天”的意思,聽起來便有一種出塵欲仙的感覺,而在茶氣氤氳、海闊天空之際,在妙論玄談、心境高遠之時,未必不是一種接近仙的從容和無為。彷彿廈門人也覺得這種閒適太過無為了,有點近似無所事事了,於是這種情景也會被稱為是“練牙”。引而申之,廈門話中的“練牙”也有“閒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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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話中有些詞彙特別生動,是普通話中所沒有的,比如,水燒開了,廈門話說“水滾了”。於是在形容一個熱鬧的場面時,廈門人便會用“強強滾”,也就是水大開的意思。這在聲音和畫面感的描摹上都比普通話生動形象了許多。再比如形容照顧不過來、顧此失彼,廈門用“掠龜走鱉”,意抓住龜,走了鱉,抓住鱉,走了龜,兩者不能兼顧,這不但形象生動,而且體現了廈門人的濱海生活和文化,非常具有廈門人生活的本地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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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生動形象之外,廈門話有時候還可以為人提供意想不到的樂趣。如廈門話裡有些發音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廈門話將“人”發音為“狼”,而“戀愛”二字說出來近似“亂愛”。江湖傳言,有一個國學大師到廈門考察,當他聞到一位老者:“人”怎麼念?老者捻鬚,回答道:“狼”。大師跌步失色,驚其一語道破人性中狼氣一面。趕緊又問:“戀愛”怎麼說?對方詭笑:“亂愛”!大師沉吟片刻,連呼:“妙!妙!”於是再問:“死’怎麼說?”答:“喜”。大師歎服,逢人便說廈門話果然不簡單,頗有哲理,深藏世事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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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傳言自然只是江湖傳言。作為閩南方言的代表,廈門話其實是漳州和泉州話的混合體,故而有句話說“半漳半泉廈門腔”之說。說廈門話裡深藏世事滄桑,不過是一個趣談,但廈門話本身卻也在經歷滄桑變化。現在,廈門話已經在悄悄改變,如過去廈門人叫“土豆”或“落腳生”,現在統一為普通話的稱呼“花生”,過去叫“水筆”,現在統一為“毛筆”,過去叫“銀角仔”,現在叫“硬幣”,對一些職業的稱呼也在改變,過去叫“牽猴”,現在稱“中介”,過去叫“粗差”,現在稱“家政”。不僅在用詞上,在發音上,年輕的廈門人與過去也不大相同,其中普通話的口音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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