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師生》26：成考成功，雪峰向修竹大膽表白

按：從4 月21日起，《中師生》公眾號開始連載四川作家曹清萍老師的長篇小說《中師生》。此書在2015年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全書43萬字。作者在書的扉頁寫道：獻給中師生和為共和國基礎教育事業獻出青澀青春的人們。四川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副所長向榮教授在該書《序言》中說：《中師生》書寫了一代中師人的群像。一群二十多年前的青年男女從遠處走來，為鄉村教育演繹著雖然普通但卻絢麗的昨日故事。

《中師生》26：成考成功，雪峰向修竹大膽表白（編者加）

作者：曹清萍

插畫作者：朱世江

四月份的成人高考即將來臨了，這個時候她才靜下心來看書，先前怎麼也安靜不下來的心總算安靜下來了。經常深夜都還在演算數學題，清晨就背誦文史知識，她盼望著成考快快到來，卻又擔心成考不能過關，在急切盼望又患得患失中迎來了成考。

成考成功了，天揚邀約大家端午節在瀘州慶賀，自然大家又是激動一番，巴不得眼睛睜開時日曆就翻到農曆五月初五。

修竹想著進軍瀘州的口號，血液就沸騰起來。隨便想想都興奮，性情相投的年輕人，尤其是好朋友在一起工作，隨時可以邀約逛街，買新衣服，買書籍，看電影，吃麻辣燙，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他們可以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地學習工作生活娛樂。

瀘州，浩浩蕩蕩奔騰而來的長江和逶迤可人羞澀前行的沱江兩江交匯於此。酒乃她魂，鐵乃她骨。

酒，形如水，烈如火，外柔內剛，後勁綿綿，是瀘州的文脈。上下幾千年縱橫幾百里老者少者棲霞滿天時，就著老白乾咀嚼著花生米，嘮嗑著龍門陣，發著牢騷，打發著勞作之後的日子。

鐵，是瀘州人的性格底色，瀘州人民抗蒙古軍經歷了34年五次易手，鑄就了保衛中原反抗入侵的壯麗史詩。沒有鐵骨錚錚，沒有千萬兒女的拋頭顱灑熱血，能換來民諺“天生的重慶，鐵打的瀘州”？

酒城瀘州，因瀘州老窖而出名。明代萬曆年間所建的窖池——四口方正的鴛鴦池，有四百多年的歷史，釀造出了瀘州老窖系列酒：老窖頭曲、老窖特曲、百年老窖、1573，百年老窖、1573馳名中外。

酒城瀘州，化工業、機械製造業是建國後三線建設時期興建的，化工業、機械製造業和酒業現在算得上是瀘州三大經濟支柱。在這三大支柱裡，瀘州人最引以為傲的還是酒業，有詩為證，“在瀟灑的觥籌交錯光影裡，你仍帶著幾分陌生幾分拘謹，幾分靦腆幾分謙遜。巴黎女人情願做商標，慕尼黑太陽浴可以做廣告，巴拿馬不僅是金獎的過去，紅高粱便是金字塔……”那顆顆紅瑪瑙飽浸的血，令慕尼黑啤酒黯然失色是老窖品質的美麗，巴拿馬金獎則是美麗的光環。

酒城漢子酒城女兒才不管美麗與光環，他們就喜歡大口吃著麻辣火鍋，豪飲著烈性麴酒，從七八十的老爺子老太太到毛頭小夥子大姑娘就喜歡打著瀘州大貳。元宵晚上喜歡燒龍燈，端陽天下午喜歡賽龍舟，中秋節喜歡吃月餅。春吃桃子李子，夏啜荔枝桂圓，秋嘬柑橘柚子，冬嚼胡豆花生，在老窖天天需要發酵而正在發醇的歲月裡，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瀘州人少了巴蜀範兒，多了渝派文化。由於瀘州緊挨重慶，文化、飲食甚至老百姓的性格均受其影響。霧氣沉沉天氣居多，為除風溼喜食麻辣，辣要辣得夠爽，麻要麻得夠勁；大快朵頤大聲喧譁，棄之婉約盡顯豪放；大山與大川險惡的環境養成堅韌、頑強並且驃悍的性格，“蜀不易服巴不易俗”，巴渝人的地方意識很是嚴重。重慶人自詡重慶是小上海，衣著上就追逐自詡為小巴黎的上海人的短透露為榮，瀘州人也自詡是小重慶，衣著言行有著重慶人的範兒。

這群生於瀘州卻不瞭解瀘州歷史不知龍透關護國巖的中師生，今天再次聚在瀘州。看完電影出得電影院，聽到江邊傳來震天響的鑼鼓聲吶喊聲，看見人們都向江邊奔去，才突然想到今天是端午節。隨著人群，來到濱江路，岸邊也是人山人海，江邊有幾十艘木船整裝待發。

天揚到人群裡打聽到要下午三點才開始比賽，就建議大家先填飽肚子。來到就近的一家小館子，點了兩大盤粽子，就著魚香肉絲、火爆鴨子吃起來。女生們文靜得多，左手拿著緊實小巧的粽子，右手輕輕解開枯黃的草繩，捏住墨綠的粽葉的一角緩緩掀開，露出黃玉般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糯米。望著琥珀般的蜜棗綴在其中，更為樸素的淡黃色增添了幾分別緻的美感。尋一角一口咬下，卻沒有意想中那般粘牙，而是順滑細膩，香甜爽口。略帶青草的芬芳，讓她們閉目淺嘗。

男生們開啟啤酒，夾著肉絲，就大口吃起肉來。在碰杯的間隙，突然發現自己的碗裡多了一個粽子，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繼續喝酒——有女朋友照顧真好！

男孩子們還不習慣烈性麴酒，幾杯和緩的啤酒下肚後就滿臉通紅。大家喊著吃粽子不能吃撐了時，就離開桌子，自然又是天揚這個高收入者賣單。

他們擠進人群，望著江面上已經排開的龍船，鑼鼓聲吶喊聲不時傳來，他們幾次都以為要開始了，結果又是賽前的練習。幾番失望之後，終於接近三點鐘了。

排在澄溪口的約莫二十艘船一字排開，隨著岸上一陣鞭炮聲響，各式各樣的“龍”如箭離弦，順流而下，欲爭群龍之首。每條船頭坐著一位擊鼓手，他不斷敲著鑼鼓，在“咚——咚——咚”的擊鼓聲中劃手整齊劃一地發出“嗨——嗨——嗨”的吶喊聲。龍舟在河裡劈波斬浪，奮勇向前。水中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岸上觀眾的喝彩聲也時時不斷，岸上的叫好聲越高，水中表演者就劃得越起勁。

船近了，可以看見船舷上各個參賽隊的名稱了，大家尋找著自己縣區的參賽隊，指點著給周圍的人看看，然後發出船上人無論如何也聽不到的無用的加油聲。幅度一樣的划槳動作，振幅一樣的怒吼聲，青筋暴跳的臉龐，以及鮮豔的紅背心黃背心，岸上人看了這個，瞧了那個，眨眼間，龍船已經從眼前飈了過去，直達終點二龍溪。

龍船都在你追我趕，力爭上游，在響徹江面的樂聲中，在岸上的山呼海嘯中，到達了終點。劃手們的高興是無與倫比的，看龍舟賽作壁上觀的觀眾，心猶如大海里的波濤，時起時伏。這群師範生即如是，岸邊的人群即如是。

在討論著龍舟比賽的精彩之處中大家就分別了。雪峰修竹過河來到茜草，等著合江的車。很久很久車也不來，他們就坐上了開往彌陀的車。雪峰拉著修竹的手，望著她，她不好意思地望著窗外。

雪峰清清嗓子，說：“修修，望著我，半年沒有見了，看看我變化沒？”

修竹抬眼看看，說：“臭美呀！沒什麼變化，還那樣兒！”

雪峰笑著，“再好好看看，如何？我更帥了，哈哈！”

修竹笑岔了，罵道：“你知道夜郎自大這個成語出自哪裡嗎？專家說貴州有個夜郎鎮，我們川南這片也是夜郎國所在地，看來此話不假。”

他們在彌陀下了車，等著路過的開往合江的車，可是隻看見前往瀘州方向的車。雪峰說：“修修，今天你回不去了，即使到了合江，你也趕不到家了，怎麼辦？”

修竹著急得沒了主意，雪峰說：“去我家，怎樣？明天一早趕回去，中午就能到，遲到半天。”修竹遲遲疑疑的，沒有答應。這時，一輛開往合江的車來了，他們興奮地跳上車，車上沒有座位，他們就站著。

到得合江，已經是暮色沉沉。修竹執意要走路回家，雪峰只好作陪。他們在路邊攤子上買了幾個饅頭包子，邊吃邊上路。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路上幾乎沒有車子與行人，他們手拉手，小跑著前進。明明知道回家也是深夜，還是執著小跑。累了，他們就歇歇，再慢慢向前走。

“大田薅秧行對行，一堆秧雞兒來歇涼，中午撿到秧雞兒蛋，晚上捉到秧雞兒娘。”他唱起來，引來了夜行的人的好奇的目光。

修竹任你唱，就直抿著嘴笑。

“你在那山唱呃，我在這山聽呃，聽得我心歡喜喲，放下鋤都兒就跑起喲喂，來到山坡忙觀望，看見情妹心歡喜喲，臘月十五要進門喲喂哎呀衣子喲哎，要進門喲喂。衣喲喂衣喲喂，情哥情妹心歡喜喲，臘月十五要過門，臘月十五要過門喲喂。哎——”

天色越來越黑了，伸手不見五指，道路兩旁的樹林也傳來了嗚嗚的風吹樹葉聲，他們離得更近了。拐了一個大灣，上得一個小坡，從路邊傳來了一聲貓叫，修竹本能地拉緊雪峰的手，雪峰攬她入懷，說：“沒關係，就是一隻貓，比我這色狼溫柔多了。”聽聲音，也知道在顫抖，心裡也是害怕的。修竹沒有說什麼，兩個顫抖的身子往前行著。

到達了一個開闊地帶，抬頭一看，月亮都不知何時升上了天空，周圍的樹木也依稀看得清楚了，他們的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放慢腳步，他更緊地攬著她，她的早就穿過後背攥著他左面襯衣的手更緊地攥著他衣服。

他轉過身子，緊緊擁抱著她，嘴裡呼喊著：“修修，我愛你！”她的頭自然就伏在他的胸前了，她感受到了他劇烈的心跳聲，感受到了從胸膛傳來的熱浪，也感受到他低下的頭，口裡的熱氣便逼近了她的臉頰。

他的左手扶著她的頭，身子往她用力靠近，他看到了她往後仰的臉，他看到了她的眉毛、眼睛、鼻樑、嘴唇，她微閉的眼睛等待著他的到來。他的嘴唇輕輕拂過她的眉毛、眼睛、鼻樑，來到了嘴唇，溫熱的嘴唇粘合在一起了。他們舌尖纏繞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

一輛貨車喘息著開來，他們分開了。她的臉上還有他的氣息，他的嘴上還有她的溫情。當車子過去後，他們又開始纏繞在一起，雪峰緊緊擁抱著修竹，要把修竹融進自己的骨子裡。

半夜了，修竹兩腳起的水泡破了，痛得走不得路。雪峰蹲下身子讓她上背，她不肯。

他抬頭望著她說：“不要怕羞嘛，這又不是第一次揹你了。”她才勉強上去。

一上去，他就說：“豬八戒背媳婦啦！”修竹就揪著他耳朵讓他別亂叫。

他說：“不亂叫可以，我可以說喔，我說一句話你別生氣哈！你好豐滿哦！”

修竹伏在他耳邊說：“討厭！”

他呵呵笑了一下，說：“我喜歡！”

他們便不言語了。好久好久後，雪峰喘息著說：“修修，我愛你！”

修竹在他耳邊說：“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