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天壇古柏越三千,歷雨經風六百年

天壇古柏越三千,歷雨經風六百年

一條小蚰蜒路,曲曲折折,虛虛實實。或直上山巔,或拋在虛谷。黃萆草、荊條濃時,路就斷了。到草木黃淺得像癩痢頭上的頭髮的山間,遠看,又極明顯,宛若一根發亮的繩子,於淺褐色的岩石上,極隨意的一撂,行者即生一種渴望戰勝自己的激情與決心。二株古柏立在最高的山峁子上了望,山裡人稀,一天難得見著行人,張望就有些失落。有經驗的鑽山人說:在深山裡,有路即有人煙。果然,古柏下有斷碑殘碣,是很久以來坍塌的寺廟。路二條,一條向水邊,一條向山的更深處。砍樵人說,古柏是路標,趕路人走累了,就在古柏的濃蔭下歇腳,吃乾糧充飢,喝泉水解渴,沐山風去乏。攢足了勁,辨明方向,継續趕自己應該去的路程。於茲遠眺,峰巒攢簇,層波疊翠。山間雖蔥蘢,大樹卻不多,唯這兩棵壯漢子摟抱粗的柏樹,如鶴而立,俾睨諸壑。

“山上的樹在五八年大鍊鋼鐵時,砍掉燒了。”樵者說。

“這麼深的山,也能運出去?”

“就地取材嘛!用山上的樹,燒山上的石頭。”老人顯出極惋惜、無奈似又痛苦的神情。“運不出去的,就糟蹋了,朽了。燒火也不起焰了。古柏是廟產,當時這廟靈著吶,誰敢去伐?後山有個二愣子,拆了廟上廊柱,當夜回家,滾下山,摔死了。以後再也沒誰敢動廟山的一草一木。”老者說得很神秘,我仔細觀察,可不,樹下斷碑殘碣,生著青苔,有些半陷在荒草亂石中,說明這廟已坍塌好久了。樹上掛了紅布條,幾塊條石臨時壘砌的神龕還飄著香火灰兒,好象青煙嫋嫋向上升著吶。似乎這樹,不,這消失的廟宇,神明猶在。我試圖努力擦洗漫漶的殘碑,卻只隱約看到“至正五年”字樣,此乃元碑無疑。樹想必亦是彼時所栽,怕有五百年了吧!五百年蒼桑歲月,五百年風雨洗滌,其樹愈蒼。

《莊子山木》篇記載:“莊子行於山中,見大木枝葉盛茂,伐木者止其旁不取也。問其故,曰:無所可用。莊子曰:此物以不材得終其天年。”樹雖生在路邊,因非良木而存活。想此二株古柏,於滿山樹木皆遭斧鉞之厄時,卻能逃此一劫,何也?非樹有靈性也,而是人們心存敬畏,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古柏能存活至今,是萬幸中事,是奇蹟亦非奇蹟。如今,則更無砍伐的道理了。砍樵人又說:不久,鎮上將掛牌保護,說是古樹名木。聽說還上了縣上的《植物誌》,其實,也沒啥稀奇。過去,滿山都是。現在,少了,也就主貴了。

天壇古柏越三千,歷雨經風六百年

身上的暑氣已消,該趕路了。樵者給我詳指向山更深的山路說:不遠,再翻過兩架山,走得順的話,估摸天擦黑就到你去的地方了。說罷,一一下山。走了一段路程,忽然想起,還沒有問明廢廟的名字吶!待回頭望時,樵者已轉過山崖,不見了,惟二株古柏依稀,在風中婆娑作姿,遠看就像二個威武的黃門侍郎,舉著綠傘,守衛著萬靈之山。(

楊府:詩人、作家、學者。北京市作家協會會員

釋出:中國經貿法治融媒體中心

責編:小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