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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沈念:在水流中獲得生命力量

作家沈念:在水流中獲得生命力量

用文字打撈“大湖訊息”作家沈念:在水流中獲得生命力量

洞庭湖是作家沈唸的母親湖。他在洞庭湖畔的一個小鎮上長大,家鄉有許多村鎮都是圍湖造田起來的。畢業後剛參加工作時,他去了一個廠礦學校教書,離洞庭湖的“真身”更近了,步行到湖邊只有20分鐘的距離。

就這樣近距離與洞庭湖相處,持續了二十年。他形容自己與洞庭湖的關係就是“在她的身旁,或無論走多遠,她都會一直在你心裡面”。後來他到長沙工作,似乎是離洞庭湖遠了,但是他“睜眼閉眼就能看到它的波瀾,聽到它的濤聲,聞到它的呼吸”。

心心念念所在,都可化為粒粒文字。三年前,沈念動了寫洞庭湖的念頭。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人與事,像群鳥般地飛撲著過來。除了回憶,他這些年還跟隨東洞庭湖自然保護區的工作者、環保志願者、攝影家們深入到東洞庭湖溼地的腹地。有些見聞,比兒時的感觸更刺激他,“已經非寫不可了。我也知道,如果不去寫,那會糾纏我一輩子。”

2021年初,在湖南省推出的“青山碧水新湖南”創作推動活動觸發下,沈念系統地深入洞庭湖腹地、長江整合孤島及其他偏遠的地方探訪,然後開始寫作。書稿出來後,和出版社編輯一溝通,對方覺得“人的命運與生態變遷”的主題書寫,界於虛實之間,寫得有意思,就以最快的速度,以《大湖訊息》之名出版了。《人民文學》2022年1期給予摘錄刊發。

在湖區腹地的行走中,沈念遇到許多名字很詩意的小村莊,七星、紅旗、春風、採桑、六門閘,遇到有認識或不認識的草木、蟲魚、鳥獸,都是探察荒野的指南。當然更會遇到生存情狀各異的漁民、胸懷壯志的保護區工作者、天南海北的外來者。沈念曾在漁民家中借住,也在冬天空曠無人的湖上坐船夜宿,聆聽那些“江湖兒女”講述自己的命運故事。

對話 洞庭湖是最有力量的寫作福地

出生於1979年的沈念是湖南省青年作家中的實力派。2021年10月17日,成都市文聯《青年作家》雜誌社、華西都市報社、封面新聞聯合主辦的第六屆華語青年作家獎頒出,沈念憑《長鼓王》獲得中篇小說雙子星獎。讀完《大湖訊息》,封面新聞記者與沈念有一番深聊。

封面新聞:洞庭湖是很有名的湖,它是中國四大淡水湖之一,但是它的肌理,生活在湖區的人們是怎麼生活的,有怎樣的命運,外人一般都不知道。從你這本書,讓我們更深理解了洞庭湖。在一次次去湖區探訪的過程中,你一般是怎樣的心情,有怎樣的收穫?

沈念:

探訪的過程,有時是重見,有時是初識,每一次去都是有收穫的。遇見的人們,從不吝嗇地講述他們的過往,與水在一起的遭際。我見到了與過去認知中不一樣的湖,在人身上看到比湖更廣闊的性情、心靈。那些經歷過風浪的人,也正是在水流之中獲得生命的力量。這些年來的退田還湖,生態修復,十年禁漁,守護好一湖碧水,成了人的自覺與自省。當人們開始琢磨與水的相處之道,停留之處,都變成了觀賞最美風景的理想之地。

封面新聞:洞庭湖給你自己帶來了怎樣的營養?

沈念:

我跟著水流走過一些地方,看高空的飛鳥、遠遊的魚、豐茂的植物、穿越湖區的人,他們會把水帶走,帶到未曾想過要到達的地方。每一道水流都充斥著奔湧的力量,這種堅定不移足以撫慰人心。清澈、純潔、深邃、沉睡、狂暴、多情,水有它的語言和表達,也有它的視覺和原則。在過去每當我心意渙散的時候,都會到湖邊走一走,看水從無盡的時間裡流過,從廣袤的空間裡流過。這個時刻,人的思緒會飛翔,人的精神會騰展,像自由的鳥,像射穿歷史的風,像奔跑的夢想,在寬廣無垠的水波上獨自演唱。那遙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直抵內心深處。

封面新聞:一個作家或者藝術創作者找到一個自己最得心應手,最能發揮生命熱情的題材聚集地,是很不容易的。就像梁鴻寫她的家鄉梁莊,賈樟柯拍他的家鄉汾陽。你覺得洞庭湖會持續成為你寫作的一個物件嗎?

沈念:

我心中一直有個創作計劃,以小說的方式書寫洞庭湖。到目前為止,寫洞庭湖的小說並不多。這些年過去,我沒有中斷過返回,回到湖的身旁。作為一個寫作者,對我而言,洞庭湖毫無疑問,是最有力量、最富情感的一塊福地。它生長萬事萬物,也生長慾望人心。也許我畢生內疚的,是我從這塊土地上索取過那麼多,卻還沒有過任何回報。我想從水流中“創作”一個未來,那裡有對這塊土地最坦誠的信任和依賴。

水的內涵,湖上的人事,遠比我們見到的模樣和聽到的內容要複雜。在與水的對視中,我看清人,也看清自己。宿命註定了,我依然會帶著敬畏、悲憫、體恤的“偏見”,在打撈江湖兒女的人生往事時將屬於江河、湖泊的時光挽留,並努力嘗試以超越單一的人類視角,去書寫對生活、生命與自然的領悟。

封面新聞:《大湖訊息》這個名字是怎麼起的?

沈念:

《大湖訊息》是其中一個單篇的題目。當時為了取書名,聽了很多朋友的意見,也擬了好幾個書名備選,比如說《唯水可以講述》《無境之水》《水故事》等等,最後還是覺得《大湖訊息》最直接最開闊最包羅永珍。洞庭湖的歷史、變遷,人的遭際、變化,溼地動植物的存在與消失,都構成“訊息”的來處。朋友們挺認可這個書名,我也很開心他們的認可。 封面新聞記者張傑

“茶人三部曲”之後再推《望江南》

茅獎得主王旭烽續寫茶人故事

由《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築草為城》三部長篇小說組成的“茶人三部曲”,用130萬字勾畫出了中國茶人的命運,曾於2000年榮獲第五屆茅盾文學獎。獲獎後,王旭烽沒有停下手中那支筆。她依舊潛心寫作,寫茶,寫杭州。2022年春天,王旭烽近40萬字長篇小說新作《望江南》由浙江文藝出版社推出。

描繪一幅中國茶人的命運長卷

“虎跑試新茶,西溪樓啖煨筍,保俶塔看曉山,蘇堤賞桃花,諸如此類的天然畫卷將春景鎖在水邊,剩下流動的,是牢牢佔住春和景明核心的那杯龍井。”小說以1945年-1964年為歷史背景展開書寫,描繪一幅中國茶人的命運長卷。茶之韌之斂,化為以杭嘉和為代表的茶人之風骨;茶人之堅守之執著,積澱為中華民族精神之命脈。杭家人的故事也是中國的故事,它交集了歷史回憶和情感想象,讀之可以深入瞭解中國近代史的曲折反覆和茶文化的源遠流長,更可以品味濃厚的杭州特色和江南地域文化魅力。

王旭峰是浙江農林大學教授、茶文化學科帶頭人。她書中字裡行間有滿滿的翰墨之氣。王旭烽對古典文化如數家珍,詩詞歌賦信手拈來,關於製茶、採茶、泡茶等細節描寫精緻典雅,人物刻畫真摯深情,將杭家生活和民族變遷寫得生動有趣。“茶在最好的能掐出水來的時節,芽就被摘下來,然後被手揉捻,在火鍋裡炒,倒進罐裡封存,暗無天日,有一天開封,被沸水沖泡,夠狠了吧,但當它被製成世上最美的甘露,然後被喜歡的人一口口地品嚐,化為人身體的一部分,靈魂的一部分,最軟的、最柔的那部分,是不是說明,最極端的東西都是會轉化的呢?”

從杭嘉和身上讀懂安放及自洽

小說穿插有製茶,採茶,泡茶,茶葉的種植,傳說,茶葉的工藝、習俗的再現,包羅永珍,奇情異致,皆有據可循。

王旭烽寫茶,也寫人。在《望江南》中,數十人悉數登場,家內家外,關係交纏。沒有純然的好人,也沒有徹頭徹尾的壞人,有的只是在時代中浮沉的人。杭嘉和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嘉和與父親不一樣,雖有蘭蕙心,卻為事茶人。祖上蔭賜早已耗盡,他得養家餬口,難得風花雪月,故父親口中只聞其香的蘭花,到嘉和眼裡就成了經世致用的蘭花。”比起杭天醉,杭嘉和少了才子的浪漫,多了茶人的務實與理性。在他的身上,我們真正讀懂了“安放”,真正理解了“自洽”。人生在世,每一個時刻總會遇見不同的境遇,分離、團圓與死亡,憂傷、煩惱與欣喜,匯成各種味道,浸入到人生這杯茶中,越飲越有滋味,冷暖自知。

封面新聞記者張傑

(華西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