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我們說到不列顛島上的反羅馬勢力是如何被羅馬軍團掃平的，現在不列顛島中南部已經變成了羅馬的不列顛行省，似乎是時候安享太平了。在這個關於文明衝突，充斥著血淋淋的屠殺與報復的故事開始前，我們有必要先談一談羅馬在不列顛島的統治模式。

不列顛行省雖然納入羅馬統治，各個不列顛人部落卻沒有被剪除，各部落首領接受羅馬頭銜，得羅馬官職，過羅馬式生活，並得以繼續統治自己的部落和人民。這些從前的不列顛“國王”地位類似於我國明清時代的土司，正式稱呼叫做“羅馬屬國國王”。在聖經裡邊因為處死耶穌而名聲大噪的希律王就是因為救了凱撒一命，被扶上了以色列王位，成為了一名“羅馬屬國國王”。

古典帝國的行政能力有限，無法直接統治一些習俗相異的民族。所以退而求其次，控制住這些民族的首領人物，平日不怎麼過問其內政，反正只要求他們該出錢時出錢，該出人時出人，不要謀反就完事了。這一類“蠻夷君長”在中國，波斯，羅馬都大面積出現過，布迪卡女王的丈夫普拉蘇塔古斯正是一位這樣的“羅馬屬國王”，他所統治的部落叫做愛西尼人，號稱是“所有不列顛部落裡最大和最恭順的”。

公元60年，這位普拉蘇塔古斯死了，他死之前留下遺囑他的部落將分成兩半，一半歸屬羅馬皇帝尼祿，另一半歸自己的兩個女兒繼承。據說他之所以留下這樣的遺囑是為了避免自己的部落被外來侵擾，乾脆向羅馬獻上一半的土地，交錢保平安。然後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羅馬皇帝尼祿藉口按照羅馬屬國國王過世的慣例，整個愛西尼部落都屬於羅馬皇帝。

現在羅馬不止想要一半，而是想要全部，羅馬軍團派出了一支小部隊洗劫了愛西尼部落，鞭打了普拉蘇塔古斯的遺孀布迪卡，還凌辱了她的兩個女兒，就是繼承一半部落的那兩個。現在羅馬人洗劫了愛西尼人的部落，羞辱了他們的女王和公主，還把他們的王室成員賣為奴隸。情況很明顯了，愛西尼人和羅馬成為了死敵，而這時候羅馬軍團卻出征在外，後方空虛。羅馬在不列顛行省駐紮了四個軍團，兩個去鎮壓西部叛亂，還剩兩個：第九軍團和第二軍團。

這時候的不列顛總督蘇維託尼烏斯帶領兩個軍團正在鎮壓安格爾西島上的德魯伊教勢力，這座島是德魯伊教的聖島，位於大西洋沿岸。事實上自從羅馬不列顛行省成立後，每一次不列顛部落叛亂都有德魯伊教的影子。德魯伊教對於凱爾特人就好像後世的基督教對於西歐，有一種超越血緣部落的號召力，故而羅馬認定德魯伊教不除，不列顛島一日不得安寧，更何況與不列顛島隔海相望的高盧行省也是德魯伊教信徒的地盤，一鬧起來不堪設想。

羅馬帝國不能容忍這種有組織，有紀律，有煽動力，對帝國充滿敵意的教團繼續存在，於是蘇維託尼烏斯親率兩個軍團踏平了德魯伊教的老巢安格爾西島。說實話，這座島上不過是些巫婆神漢一流，和一些流亡到島上的喪家之犬，但是這群臭魚爛蝦在軍陣前跳起大神，反而震住了羅馬軍團，打了他們一個錯手不及。等到羅馬指揮官大聲激勵他們計程車氣，他們才如夢方醒，消滅了敵人。若不是如此，他們就要成為被跳大神戰術打敗的職業軍人，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供後世品評了。

上兩集我們介紹過在現實中的德魯伊和遊戲中不同，讓人感受大地憤怒的方式不是放技能而是活人獻祭給大地施肥。現在輪到他們自己給大地施肥了，羅馬軍團正在洋洋得意拆毀德魯伊教的祭壇的時候，忽然傳來訊息，他們老家被偷了。不列顛行省的首府科爾切斯特已經被反叛的不列顛部落焚為灰燼，第九軍團敗了！可悲的科爾切斯特，昔日卡圖維勒尼人的首都，不列顛行省成立後又做了行省首府，現在終究因為樹大招風被叛軍第一個攻破。

不知道蘇維託尼烏斯聞訊心裡是什麼感受，從剛剛打了勝仗到老家被偷，人生總是大起大落。如果是在演義小說裡，總督閣下會先吐一口血，然後說出一句：“×××（某個可以用來甩鍋的留守官員的名字）誤我！”總督閣下當時的想法已經不得而知，但是他接到通知以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倫敦。他只帶了一隻騎兵隊，他的第十四和第二十軍團緊隨其後趕往後方平叛。那麼在總督閣下忙著鎮壓巫婆神漢們的時候後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愛西尼人遭受奇恥大辱準備報復的時候，他們發現準備響應他們叛變的不列顛部落是如此之多。“俺們部落的地叫羅馬人佔了，說要修什麼城市，硬把俺們趕走。乾死羅馬人！奪回俺地盤！”“俺們部落當年臣服羅馬，投降後的待遇原本說的好好的，現在年年加稅，又整天要我們派人幹活修他們的神廟。乾死羅馬人，以後不交稅！”“俺尋思羅馬人這樣冒犯我們不列顛島的神靈，神靈也該發怒了！不瞞列位，俺們部落德魯伊已經做法咒殺羅馬皇帝和總督，不出一月這總督必死！不出三月羅馬皇帝也必死！”

布迪卡女王在羅馬歷史學家塔西陀的描寫下，長的和吃人妖魔有的一拼，當然現代歷史學家懷疑塔西陀是站在羅馬一邊醜化女王形象。但是考慮到不列顛人把身體染成藍色的習俗，可能在塔西陀眼裡女王的的確確長這樣。總而言之，布迪卡女王看到民心可用，於是發揚了凱爾特傳統軍事思想—那就上唄！首先就從首府科爾切斯特打起，大蛇就要打七寸，做一票大的提振一下凱爾特人計程車氣。

女王的戰術可以說是全家老小一波流，是真的男女老弱齊上陣，婦孺老幼也乘坐馬車更隨大軍，不列顛人以部落遷徙的規模圍困了科爾切斯特。在我的想象中，場面應該有點像被幾萬吉普賽人包圍了，但是比吉普賽人悍勇得多。這是一座用來安置羅馬退伍老兵的城市，但是不列顛行省在當時是沒有多少外人願意移居的，所以主要居民還是羅馬化的不列顛人。

據說在科爾切斯特在被“野蠻人的汪洋大海”包圍過程中出現勝利女神倒下，海水變紅，劇院傳出神秘哭聲等等要完徵兆，然後就真的完了。當然要完的時候，會感覺連掉樹葉都能算不詳的預兆。布迪卡女王攻破科爾切斯特大火兩日不止，無論是羅馬人還是羅馬化的不列顛人都被殺了個乾淨。假如不列顛人文明程度再高一點，就能在此基礎上歷數羅馬人的罪惡以及譴責那些出賣凱爾特民族（其實當時沒這個概念）的“凱奸”，留下一篇千古名篇。但凱爾特人剛健樸實，把羅馬人和叛徒殺得一個不剩就是他們的討伐檄文。

等到羅馬人的第九軍團感到救援時，科爾切斯特居民的骨灰都涼了，當不列顛人從廢墟殺出時。如果事後羅馬的戰報可靠，而沒有人虛報戰功的話，那麼估計不列顛叛軍總數在八萬人左右，雖然包括家屬，但是第九軍團只有五千人，寡不敵眾，是真的寡不敵眾。這一戰第九軍團的步兵全軍覆沒，但是他們的軍團長帶著騎兵隊跑路了。

這場勝利大大打出了凱爾特人的威風，在凱爾特與羅馬交鋒的一次次失敗記錄當中的確亮眼。於是總督閣下才得到家被偷的訊息，千里迢迢趕回倫敦佈置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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