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案今讀》——141.聶政刺韓傀

一、案件情況

戰國初年，公元前374年的一天，韓哀侯同魏侯、趙侯瓜分晉國領土剛過了兩年，韓哀侯和相國韓傀在東孟聚會。

這時，天氣晴朗，一切都那麼寬鬆有序的進行著。君主和大臣們也相當開心。突然，從外面衝進來一個人，直接衝上臺階，韓國的衛士急忙攔阻，但這個人劍法高超，劍術極快，衛士不是他的對手，幾下就被刺倒了四五名衛士。

這個人最終衝上了臺階，衝進了大殿直奔韓傀殺來。嚇得韓傀連忙逃跑，慌急之下，抱住韓哀侯請求相救，自己則躲到了韓哀侯的身後。韓傀之所以採取這個辦法，也是考慮到韓哀侯畢竟是國君，來人不一定敢刺傷國君。

這個人幾次沒有刺中韓傀，韓傀在韓哀侯背後則使勁的躲閃，結果一下子韓哀侯站立不穩，直衝著這個人的劍尖就撲了過來。這個人的利劍刺中了韓哀侯腰部一側，同時也穿過韓哀侯的身體刺中了身後的韓傀。

這時，其他的衛士也擁了過來，圍住這名刺客，這個人大喝一聲，披劍就刺，先後刺殺了幾十名衛士。現場一片混亂。這時外面來的衛士越來越多，這個人哈哈大笑，突然用劍刺向自己的面部，來回十幾劍將自己的臉部刺爛，血肉模糊。然後又用劍挖出自己的眼珠，並橫劍割破自己的腹部挑出腸子（歷史記載如此，切勿模仿）。這個人站立了一會兒，終於倒地而死。衛士們被這個人的舉動嚇傻了，呆呆地站立著看著他死去。

二、這個人是誰？

這是一起驚天大案，案件造成一個國君死亡，一個相國死亡和幾十名衛士死亡。這個刺客是誰？他為什麼又把自己的面部砍爛隱藏自己？

他為什麼要來刺殺韓傀？

他還有沒有同夥？

韓國負責辦案的官員也是一頭霧水，可用的線索基本沒有。

沒有別的辦法，於是就把這個人的屍體擺到集市上去，併到處張貼懸賞令，如果有誰能辨認屍體，知道屍體的姓名，懸賞千金。

千金？這可能是最高的懸賞了。可是，過了幾天也沒有任何訊息。這個人好像就不是韓國人似的，沒有人認識他。

正當官員一籌莫展之時，兵士來報，有一名女子前來認屍。官員們趕緊前去，只見這名女子哭泣著對圍觀的人說道：“

這是我弟弟聶政啊。

我弟弟是軹邑深井人（今河南濟源）。我弟弟非常賢能，是一名義士，我不能怕死而埋沒了弟弟的名聲。”

這時，有官員想要上前捉住這名女子，結果被另一名官員攔阻了下來。只聽這名女子接著哭道：“弟弟啊，你好勇敢啊，你浩氣長存，你的行為勝過了孟賁、夏育，超過了成荊（這都是勇士，從人名來看，這段歷史比較混亂，按說孟賁是比聶政晚的後人）。如今你死了，卻沒留下姓名，這也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是怕牽連我啊。現在父母死了，你也沒有其他兄弟，就我這一個姐姐，你是因為吝惜我的生命而故意毀容不顯揚你的英名的。我不忍心這樣做，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

這個女人就是聶政的姐姐聶荌（聶榮、聶瑩）。聶荌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抬起頭來望著圍觀的百姓，說道：“這是我弟弟聶政，我們是軹邑深井人，請你們記住我弟弟聶政的名字。”說完，拔出身上帶的短劍自盡身亡。

三、他為什麼要殺韓傀？

圍觀的百姓和官員都感慨聶政姐姐的壯烈。可惜的是，聶荌自盡了，沒有從她嘴裡得到更進一步的資訊？那麼聶政為什麼要刺殺韓傀呢？真的是向他姐姐說的那樣，是義舉嗎？

為了查明真相，只能從追查聶政入手。原來，聶政本身就是一名武藝高強之人，為人勇敢剛毅，在家鄉軹邑和人結仇。為了躲避仇人，才和他母親、姐姐一起逃到齊國，以殺狗賣肉為業。

一個屠戶，為什麼要從齊國趕來韓國，殺掉韓國的相國呢？這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聶政和韓傀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沒有。

經過偵查，才瞭解到，聶政之所以刺殺韓傀，其實和一個人有關。這個人在齊國，使勁地拉攏結交聶政。這個人又是誰呢？他是韓國的逃亡大臣嚴遂（韓嚴）。

四、嚴遂結交聶政

嚴遂為什麼要結交聶政，又是如何結交的呢？原來嚴遂在韓國時，一直與相國韓傀不合。“古案今讀”公眾號

嚴遂多次公正地發表議論，職責相國韓傀執政的問題，惹得韓傀極度惱怒。有一次，兩個人又在朝堂上嚷嚷了起來，韓傀怒斥嚴遂，嚴遂氣得就拔劍想刺殺韓傀，結果被其他官員攔阻，才算拉倒。嚴遂也知道了自己的冒失，於是擔心韓傀報復，就逃亡了。在逃亡過程中，一直尋找刺客刺殺韓傀。

有人告訴他，齊國有個義士名叫聶政，很是勇猛。嚴遂就暗中和聶政結交，多次趁買肉的機會優惠聶政。嚴遂不是多給聶政錢，就是看準節日就給聶政送禮物，要麼就是找機會宴請聶政。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識了。

聶政問嚴遂：“您這樣待我，是想讓我替您幹什麼呢？”

嚴遂回答說：“沒有，沒有。我現在結交您時間還不長，我們的交情也還不夠深厚，我為您效勞的地方也不多，我怎麼敢對您有所求呢？”

一天，嚴遂知道了聶政的母親要過生日。於是，嚴遂就主動提出來置辦酒席為聶政母親祝壽。在酒席上，嚴遂極盡熱情，讓聶政的母親非常高興。嚴遂又命人取出百鎰黃金作為壽禮送給聶政的母親。一鎰就是二十兩，百鎰就是大約200斤。

聶政非常震驚，連忙說使不得使不得。

五、嚴遂吐實情

嚴遂見聶政推辭，就執意要送。聶政就站起來對嚴遂說：“大人，承蒙您抬愛。我當初在家鄉與他人結仇，由於有老母親，只得背井離鄉來到齊國謀生。現在我雖然只是一個殺狗的屠夫，但是蒙您的關照，我也能夠早晚給母親買些香軟的食物供養她，我們家現在不富裕但日子還算過得去，就不敢再接受您的賞賜了。”

嚴遂見聶政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於是擺了擺手讓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貼近聶政的耳朵，對聶政說：“實不相瞞，我是有仇要報。我從韓國逃亡後，到過許多諸侯國，直到到了齊國。有人告訴我，您很仗義，講義氣，是個勇士，所以特地和您結交，這次送上百金，只是想孝敬老夫人而已，我哪裡敢有什麼請求呢？”

聶政說：“我之所以辱沒身份，隱居在這市井之中，也只是為了奉養老母。只要我老母還活著，我的生命就不敢輕易許諾別人。”

嚴遂說：“這些錢財不算什麼，只是給老夫人添置一些粗茶淡飯的費用，您就別客氣了。”

嚴遂堅持讓聶政收下贈金，但聶政就是不肯接受。

六、聶政行刺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聶政的母親去世了。聶政守孝期滿，就脫去喪服，自己嘆道：“我聶政不過是一個市井小民，一個拿刀子殺狗賣肉的屠夫。可是，嚴遂卻貴為諸侯的卿相。他不遠千里，屈尊和我結交，我對他也太薄情了。我沒有為他做出什麼事情來，而他卻用百金為我母親祝壽，我雖然沒有接受，但說明嚴遂很賞識我。賢人來親近我這樣一個窮鄉僻壤的人，我怎麼能夠麻木而不尊重人家呢？以前嚴遂邀請我，我因為老母健在要行孝而拒絕了他。現在母親已壽終正寢，我要為知我之人而效力去了！”

於是聶政從齊國往西到了濮陽，見到了嚴遂。聶政對嚴遂說：“以前我之所以沒有答應您，是因為母親還在，現在老母已走，我也沒了牽掛。請問您想報仇的人是誰呢？”

嚴遂說：“感謝義士。我的仇人是韓國相國韓傀，他又是韓哀侯的叔父，家族勢力很大，我曾派人刺殺過他，但始終沒有成功。現在，您終於沒有拋棄我，讓我能有幸除掉他，我來為你多準備些車馬錢糧和助手。”“古案今讀”公眾號

聶政回答說：“不必了。現在我們在濮陽，離韓國也不遠，我去刺殺韓傀，韓傀不旦是相國，又是韓氏宗親，勢力遍佈國內。如果我們人手帶多了，恐怕會出差錯洩露機密，這樣的話，整個韓國都會與你為敵，那就太危險了。”

於是聶政就謝絕了嚴遂的車馬和隨從，隻身一人來到了韓國。於是，就發生了文章開頭的大案。只因為嚴遂一個人的仇恨，聶政最終殺死了韓國國君和其他幾十名衛士，不得不說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悲劇。雖然聶政是一名義士，但這種不考慮他人死活的做法，除了漠視他人生命之外，對剛剛開始強盛的韓國也是一次災難。

【後記】

行文到此，聶政事完全參照《戰國策 韓策》改寫。但在具體情節上《戰國策》與《史記》記載又有不同。《戰國策》中提到聶政刺殺韓傀時，“兼中哀侯”。而《史記》中則只是刺殺了韓傀（俠累）。另外，還有一個版本是聶政刺韓王的故事。至於具體事情如何，就請專家解答了。

另外，拋開聶政的“義士”精神之外，《古案今讀》想談一談這個具體案情忽略的情節。

《戰國策》中記載，聶政“

獨行仗劍至韓

”，這純粹是為了渲染聶政的悲壯和無畏的膽魄，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凡是有預謀的案件，多是多人合夥作案，一個人是獨行俠很難成事。除非那些激情犯罪，則多是一個人因憤怒拔劍而起，事發突然。

所以，《古案今讀》認為，聶政刺殺韓傀事，必定有他人輔助。之所以這樣說，是想告訴讀者，當讀到聶政的故事的時候，不要被這“獨行仗劍至韓”而迷惑，要知道其實社會是相當複雜的，聶政一人也很難做成這樣的大事。因為在《戰國策 韓策 謂鄭王》一文中，就有人談到“東孟之會，聶政、陽堅刺相兼君”。這也證明了不單單是聶政一個人的事情。

同時，對於韓哀侯的問題，也有不同的說法。一說是當時韓哀侯也被聶政給刺死了。但是《戰國策 韓策 謂鄭王》中，卻說韓哀侯當時並沒有死，只是受傷而已，“許異蹴哀侯而殪之”，當時現場有個叫許異的官員用腳踢韓哀侯讓他裝死，而逃過一劫，許異後來還當了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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