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第四回: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李自成密謀造反!

自成18歲那年,老父親終於一病而亡。自成更加孤苦無依。但他生性倔犟,為人又極豪爽,遇到不平事,別人能忍,他卻每每出頭代打抱不平。因而,在一班窮朋友中一提起李鴻基,沒有不佩服的。

自成成年以後,生得膀闊腰壯,身材高大,一雙眼睛深陷在高顴骨上面,精光四射,虎虎有神。他做起事來沉穩有智計,又膽大過人,專與艾鄉紳作對,卻讓這傢伙拿不到把柄,艾鄉紳心裡倒開始怕他了,終於拿了他一個錯兒,辭了他的工。

第四回: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李自成密謀造反!

這一年,陝北大旱,地裡幾乎顆粒無收,災民走投無路。次,衣食無著的李自成碰上了幾個相熟的小夥子,聊起天來。有一位剛從延安回來,猶自面有懼色:“唉!今年這饑荒鬧得真邪乎!我本來還尋思著到延安投親,混一口飯吃,誰知和咱這山窩窩裡也差不多,我那親戚家也幾天沒揭鍋了!”

“餓死人如今都不希罕了!”一個餓得有氣無力的小夥子說:“前村已經把餓死的人都分吃了呢。這年月,死了都落不下一個全屍!”

那去延安投親不成的小夥子見四下無人,捅捅半晌沒言聲的李自成,說:“李哥,眼瞅沒活路了。我倒有個主意,咱們幾個人搭伴做這生意如何?”他比了一個偷東西的姿勢,又說:“好歹也能混口飯吃!”

第四回: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李自成密謀造反!

另幾個人呆了一下,都拿眼睛看著自成,有的就小聲說:“對,李哥,你領著頭,咱們都聽你的!”

李自成掃了他們一眼,忽地朗聲大笑道:“大丈夫生在世上,要取就取天下,怎麼能做這等雞鳴狗盜的營生!”說完,衝著他們一抱拳,便掉頭而去。

李自成獨自進了米脂縣城,想找份活兒乾乾。一天,他在街頭看到一張銀川驛招募驛卒的告示。什麼叫做驛卒呢?古時候傳遞公文全靠人力,各地管理遞送公文事宜的機關叫做“驛”,擔任往來送信差役的就叫做“驛卒”。因為這個緣故,古時的交通大道都叫“驛道”。自成一見這告示,心中頗喜,便去報名。那驛丞見自成生得雄壯,腳下健步如飛,更還認得幾個字,便把他錄用了。

第四回: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李自成密謀造反!

當驛丞問他叫什麼名字的時候,李自成躊躇了一下,說:“叫李自成!”後來別人問李自成為什麼給自己取這個名字,他回答說:“大丈夫應該橫行天下,自成自立,如果死守父業,算不得男子漢!我曾做過一個夢,夢中聽見有人叫我‘李自成’,我想這名字挺好。”從此,李自成總算有了個衣食住所。

這一年,李自成已經20歲了。由於他的豪爽仗義,又結交了一群同甘共苦的驛卒弟兄。

就在李自成當上驛卒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627年,那愛做木匠活的熹宗病死了,他的弟弟朱由檢——也就是明王朝的末代皇帝繼了位。因為他繼位後改年號為崇禎,後人便稱他作崇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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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崇禎皇帝倒是一反祖父及父兄的昏庸作風,一心要當個勵精圖治、奮發有為的有道明君,指望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拯救垂危的大明江山。他當機立斷地剪除了魏忠賢與客氏這一股邪惡勢力,魏忠賢自殺,其黨徒也樹倒猢猻散。崇禎又重新啟用東林黨人,試圖重振朝綱。

然而,明朝早已腐敗透頂、病入膏肓,全國各地的官吏,幾乎都是貪鄙受賄之徒。崇禎新提拔起來的官兒也並不怎麼樣。崇禎帝心裡一急,疑心病就犯了,大開殺戒,有時也濫殺無辜。比如崇禎二年時,他就中了後金(清)的反間計,把個赤膽忠心抗清保土的袁崇煥屈殺了。憑這麼一位皇帝,自然無力迴天。

第四回: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李自成密謀造反!

更何況老天爺也不幫崇禎的忙,連年災荒,一會兒陝西大旱,一會兒河南鬧蝗蟲,一會兒廣東、浙江發大水……其中陝北災情最重,而且地方官又多是魏忠賢餘黨,對百姓只知搜刮。饑民們再無活路,一場浩浩蕩蕩、驚心動魄的明末農民起義就此拉開序幕。

第一個揭竿而起的是陝北白水王二。起因是澄城知縣張鬥耀,逼百姓納錢糧,王二集合數百饑民上山,振臂大呼:誰敢殺張知縣!”“我敢!”忍無可忍的饑民齊聲應和。於是,眾人闖入縣衙,殺死張鬥耀,扯起造反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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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訊息當然也傳進了耳目靈通的銀川驛卒們耳中。李自成等人一邊傳遞著那些驚慌失措的告急文書,一邊心中暗喜。特別是胸有大志的自成更彷彿聽到某種召喚,心中激動不已。

要知道,這驛卒可是件苦差使。無論是烈日炎炎的酷暑,還是朔風凜凜的嚴冬,在塵土飛揚的驛道上,驛卒常年累月馬不停蹄地傳遞公文訊息,有時還管運送貨物。李自成當時還要飼養十幾匹官馬。和奄奄待斃的饑民相比,驛卒也就多著一口飯吃,身份比奴隸強不了多少。所以王二的起義使他們精神為之一振,心裡實在是痛快。

崇禎元年的秋天,延安一帶的饑荒愈發慘重,百姓們掙扎在人間地獄之中。

當時有一個叫馬懋才的大臣是延安人,曾痛心疾首地上書崇禎帝。根據他的描述,延安整整一年滴雨未下,到了八九月間,百姓爭著採山間的蓬草為食;十月後,蓬草被採光了,餓瘋了的饑民又挖山上的石塊吃,吃幾塊石頭倒能覺得飽了,但過不了幾天就會腹脹下墜,一命嗚呼!最可憐的是在安塞城裡,每天都有人把嬰兒扔到城牆下,那些棄嬰有的大哭,有的哀哀地叫爹喊娘,有的張著小手爬來爬去,隨手抓起糞土朝嘴裡塞……到了第二天早晨,前一天的棄嬰都凍餓而死,又有新的棄嬰哭號於城牆下。更讓人恐怖的是,小孩兒或獨行的人,一出城便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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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城外有的人竟殺人來吃,把人骨頭當柴燒,把人肉煮來當飯。但吃人的人,幾天後也不免面目紅腫、內臟燥熱而死。只見城外死人成堆,臭氣沖天。挖了好幾個大土坑,每個坑可以裝數百具屍體,但來不及掩埋的更不知有多少!儘管如此,僥倖沒死的饑民整天還受著官府的催逼,索要錢糧,唯有逃亡一條路可走。但逃來逃去,哪裡又能容身呢?於是,扯旗造反的饑民一日多似一日……“一人振臂而起,便千百成群,到處鳴金聚義”。

一天黃昏,李自成投遞公文歸來,已是筋疲力盡。他驅馬歸廄(jìu就)時,發現有三匹官馬掙斷韁繩跑了,不由吃了一驚。幾天前,一個驛卒兄弟因為丟了一匹官馬,就被革了職,還遭了一頓痛打。自成顧不得飢腸轆轆,一頭鑽進暮色中,一路打著唿哨,呼喚著逃跑的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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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從荒野中終於找到這三匹馬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刺骨的寒風吹乾了他滿身的汗水,衣衫單薄的李自成緊緊抱著馬頸,藉以擋風。他撥馬馳往好友劉宗敏家裡,打算喝幾口酒暖暖身子。

劉宗敏是個鐵匠,在米脂縣城開了個鐵匠鋪子。這些日子也生意清淡,早早地關了燈歇了。田都荒了,餓昏了的人們誰還有心打製農具傢伙呢?李自成敲開劉宗敏的門,往他床上一癱,再也動不了啦,只是叫著:“兄弟,拿碗酒來!”

李自成雖說把馬找回來了,心裡可窩了一股火,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份差使不是人乾的。他幾口酒下肚,一拳砸到桌上,憤憤地對劉宗敏說:“什麼狗世道!老天爺不讓人活,狗官兒們也不讓人活。莫非要把天下百姓都逼死不成!狗日的,人命還不如馬命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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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宗敏也擼著袖子罵道:“真不如反了!餓死是個死,造反也是個死!還不如造反死得痛快!小雞兒給捏住脖子還知道叫喚兩聲哩,咱好歹也是條漢子,能這麼窩囊死?!”

自成壓低嗓門兒說:“你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在安塞有個舅舅,叫高迎祥吧?我聽說他也領頭反了,號稱’闖王’,手下有幾千號人呢!”

劉宗敏驚喜地說:“那闖王就是你舅舅哇?他名頭可是挺響亮的。現在那些義軍首領都有個稱號或外號,本名倒不大有人提,象西川的不沾泥,延川的混天王,宜川的飛山虎、大紅狼。嘿,人家那才叫不白活!”

兩人正聊得熱血沸騰,忽聽有人叩門,不由一驚,立時住了口。宗敏開門一看,卻是他們的一個窮哥兒們,叫李大亮的。這李大亮一直給一位秀才當長工,就在宗敏的緊鄰。宗敏親暱地擂了他一拳,說:“是你小子呀!深更半夜嚇了我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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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亮笑著說:“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得你門外有幾匹馬咴咴地叫,一尋思就是自成來啦!”他一掃房內的情景,哈哈一笑,道:“自成,你放著公事不幹,跑到這兒來想謀反不成?”

因為當時陝北幾乎村村有人揭竿而起,李大亮看他倆深夜飲酒,便拿著這事兒打哈哈。

李自成攬住李大亮的肩膀也笑起來,說:“好兄弟,真要謀反還能少了你?”他望望劉宗敏,又瞅瞅李大亮,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說:“宗敏,你是掄大錘打鐵的;大亮,你是扛長活兒的;我呢,也就是個低三下四的驛馬伕罷了——咱都是任人欺負的人下之人,還真就忍氣吞聲活這一輩子不成?現在這世道,賄賂公行,做文官、武官要透過什麼考試,咱是粗人,識不得幾個字,為官做宰輪不到咱們,可也不能做縮頭烏龜!如今老百姓活得夠多麼慘,要是造了反,那皇帝不也是人做的嗎?有種的就該水裡火裡闖一番事業,替百姓衝出一條活路來!”說完,他咕嚕嚕大口喝乾一碗酒,虎目圓睜,豪氣勃發地說:“我李自成今天就算對天盟誓啦!不殺那些為非做歹的狗官,不算條漢子!”

一番話說得劉宗敏、李大亮也氣血翻湧,他們各自幹完一碗酒,衝李自成亮著碗底。劉宗敏搶著說:“自成,平常看你就是個有大志的。今天我們也對天盟誓,日後要幹大事,我們兄弟就提著腦袋跟你一起闖!”李大亮也拍著胸脯說:“咱窮得什麼都不剩了,就這條命可是響噹噹的。”

李自成按住他們的手說:“咱們先沉住氣。我還有一班驛卒兄弟,都是生死之交。等真到那一天,咱們一起幹!”

說完,三個人會神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