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南北朝人物誌-（六十一）劉宋諸帝
死在自己手裡的皇帝，在中國古代屈指可數；然而，就在宋魏對峙時期，南北卻各自出了一個，還都是各自的太祖——北魏太祖拓跋珪，劉宋太祖劉義隆。
說起來，這二位的死因也都差不多——都是想對自己的兒子下手，結果訊息走漏了出去，被兒子提前知道了。已經退無可退的兒子們只好鋌而走險，先下手為強，把自己親爹給送上了黃泉路。
劉義隆的太子劉劭和弟弟劉濬殺了自己親爹以後，就自己當了皇帝。而他的暴行也立刻不脛而走，使得在外的諸位宗室王爺們紛紛舉兵，以皇三子、日後的宋孝武帝劉駿為盟主，浩浩蕩蕩進攻建康，不久攻陷建康，劉劭、劉濬及其所有兒子全部被殺。
殺劉劭的時候，還有一個小插曲——之前他把叔父劉義恭留在京城的十二個兒子全部殺掉了。為了幫劉義恭洩憤，劉駿就先當著劉劭面殺掉他的四個兒子，最後再幹掉劉劭。這位日後被史官稱之為“元兇劭”的皇帝，在臨刑前長嘆：“不圖宗室一至於此！”
冥冥之中，劉劭的遺言成了讖語。他對十二個堂弟的暴行，也正式揭開了劉宋皇室之間一幕幕血腥屠戮的人間慘劇。
劉駿殺掉了兩個哥哥以後不久，就賜死了四弟劉鑠，卻很快又遭遇了自己六叔劉義宣的叛亂。這位叔父坐鎮荊州，對下游的建康壓力極大，多虧了沈慶之等將領死撐才平滅了叛亂，劉義宣滿門也全部被夷滅。
然而，劉氏宗親叛亂的烽火卻沒因為劉鑠和劉義宣的死熄滅，反而越燒越旺。劉義宣死後第二年，武昌王劉渾就再次舉兵造反；三年以後，竟陵王劉誕、海陵王劉休茂又接踵而至。整個孝武帝朝十二年，竟有一半時間都在對付宗室諸王的叛亂之中！
不過，好在劉駿還算是個好皇帝，繼承了其父寬柔的為政手段，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南朝的生產；軍事上，他在青州擊敗了北魏，將宋魏之間的國境線再次推到了淮北河南一線。因此，在他辭世的時候，劉宋的局面還算不錯。但當他的兒子劉子業繼位的時候，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去年有部電視劇叫《鳳囚凰》，講的就是劉駿的兒女們的故事。我從來不看這些劇，但是想來應該是把山陰公主劉楚玉和前廢帝劉子業洗的挺白。實際上，在正史之中，這兩位的形象簡直壞的不能再壞。
劉楚玉的事兒就不多說了，她問劉子業那句“陛下六宮萬數，而妾唯駙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你可以當成是婦女平權運動的先驅；但劉子業，就實在不止亂性這麼簡單了，雖然他也確實是男女通吃，還喜歡不男不女的（閹人）。
這位小皇帝雖然死的時候才虛歲十七，卻是個地道的混世魔王，日後的明武宗朱厚照跟他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的一大樂趣就是殺人，先後把父親留給他的顧命大臣幾乎殺了個乾乾淨淨；他還喜歡虐待叔父，把自己的幾個叔叔關在籠子裡，分別叫他們“豬王”、“驢王”、“賊王”、“殺王”。最後終於惹得天怒人怨，被手下侍衛殺死在禁苑，諡號為“前廢帝”。
這位前廢帝雖然“廢”，喜歡殺人，至少還沒殺了自己的叔叔（雖然他殺了自己的弟弟劉子鸞）；要是跟那個接他班的“豬王”劉彧比起來，那估計連他爹劉駿也自愧弗如。
被侄子當成豬的劉彧繼位以後，跟自己的三哥劉駿一樣，又面臨著有兄弟造反的情況，也是費了大功夫才平滅下去。而他比劉駿更狠的地方在於，劉駿最多也就是把有造反案底的兄弟殺掉；劉彧則是將他所在世的所有兄弟、劉駿在世的所有兒子，無論無辜還是有罪，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清洗掉才算完。劉義隆的親生骨血，竟然就這樣因為自相殘殺而一個不剩！
整個劉宋王朝，宗室之間的慘劇，到此已經到達了頂點。而當一個王朝的皇室之間已經殘酷至此的時候，其氣數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麼，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
講究門閥的，說是劉裕寒門出身，因此家教不好；講因果報應的，說是劉裕殺掉晉朝皇帝，才報應到他子孫頭上。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一笑了之。筆者認為，劉宋之所以會血腥至此，和其政治結構是分不開的。
中國古代皇帝，對宗室王的態度一直是處於一種痛苦的搖擺狀態——信任的話，擔心這些宗室們造自己的反；徹底隔離的話，又要面臨皇權無人拱衛的窘境。而且，這兩者還經常從一個極端波動到另一個極端，比如曹魏因為諸王無權而迅速被篡位，西晉卻又因為諸侯王權力過大而分崩離析。
到劉裕這裡，為了避免皇權過於單薄，他早早地就安排自己的兒子們出鎮地方，成了獨當一面的刺史、將軍。這點想法很好，但是卻忽略了一個問題——王爺們的歲數。
劉裕四十多歲才有了長子劉義符，繼位的時候也就十幾歲，其他兒子就更小了。把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們送到地方上去當官，且不說其是否有執政能力，光遠離父母的教育這一塊，就足夠讓這些正處於學齡期和青春期的孩子們變成小流氓了。
而這些小王爺們在地方上，大事小情又基本被各自的長史所控制；因此，只要長史們想要搞點事情，哄一鬨小王爺，立刻就能舉兵造反。這就是在孝武帝和明帝兩朝，內亂不止的原因。而那些被拎出來作為旗號的王爺們，竟然大多都是十幾歲的小孩子。
這樣的教養環境，能培養出來什麼人才，本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而即使最後靠著窩裡鬥打出一個勝利者來（如劉彧），能怎麼教育自己的孩子也是可想而知。特別是劉彧，一個二十幾歲就肥的被侄子喚之豬王的傢伙，又能怎麼管好自己的孩子？套用一句健身教練的話，你連自己的體重都管理不好，還能管理好兒子和國家？
不過，儘管劉宋諸王之間攻伐不斷，這個王朝的文化水平卻相當不低，亂世即文化盛世，莫不如此。最有名的，就莫過於一對偉大的數學家父子了。
有關這對數學家，很多人大概已經猜到了。不過，咱們下回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