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計22日14時左右，賈魯河扶溝水文站出現700到800立方米每秒的洪峰。”
從7月21日下午接到撤離指令後，哈西收到過幾次有關洪峰的訊息，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讓撤離的節奏充滿變數。
賈魯河為淮河支流沙潁河的支流，源於河南新密市五指山北麓，由西南向東北，流經鄭州市區後往東，在中牟縣折而東南流，經尉氏、扶溝、西華三縣，在周口市注入沙潁河。
受鄭州暴雨影響，賈魯河發生超歷史洪水。據水利部訊息，賈魯河中牟水文站21日7時洪峰水位79。40米，超過歷史最高水位1。71米，相應流量600立方米每秒，水位、流量均列1960年有資料以來第一位。
洩洪勢不可擋。據官方釋出的訊息，賈魯河沿岸首當其衝的扶溝、西華兩縣，已轉移群眾39萬餘人。還有更多村民仍在自行撤離的路途中。
周口位於三川交匯地
焦慮一夜，在停電和雨聲中度過
7月21日上午8點，小夏就接到了撤離的通知。她家所在的周口市西華縣聶堆鎮，是縣裡較早組織撤離的幾個鄉鎮之一。根據水情預報，7月21日，賈魯河洪峰要過境西華。
按小夏描述，聶堆鎮地勢低窪，洩洪之後很可能面臨被淹風險。村裡的房屋多為二層小樓，原本村民考慮在家裡二樓避險，但水泡過後地基還能否支撐都不確定，這項方案隨即放棄。
“村民撤離，不要猶豫！”村子裡的喇叭不斷重複這一句話。為了應對上級洩洪要求，小夏說鎮裡一天都在安排撤離，雖然一直下的是小雨。
據《周口日報》7月21日晚間報道，西華縣調動該縣應急、公安、交通等有關部門力量，調集300餘輛各類車輛，截至當日16時，西華縣賈魯河沿線128578名群眾全部轉移完畢。
與此同時，賈魯河沿岸的扶溝縣也釋出了“防汛抗旱指揮部3號檔案”，要求曹裡鄉、韭園鎮、練寺鎮等9個行政村全體撤離，時間限定在21日18點之前。“以投親靠友為主，區域內個別地勢較高的學校、企業也可作為集中安置點。”
7月21日，扶溝縣指揮長令3號檔案
就在前一天，扶溝縣的防汛形勢已非常嚴峻，7月20日8時到23時，扶溝縣持續暴雨、大暴雨，降雨量達到125。1毫米，小時雨強達86。4毫米。
哈西看到3號檔案時，已是下午4點以後。“怎麼撤？往哪兒撤？”她在鄰居中間問了一圈，都不知道。情急之下，她開始在網上求助。
不少當地網友在網上分享撤離訊息，哈西發現，即便是同一個鄉鎮，哪怕是相鄰的村，撤離進度也不一樣：有些村安排了附近小學做安置點；有些村民家裡不是樓房，已經自己前往縣城避難。
下午6點，哈西他們再次等到了“撤離通知”，而6點也是此前通知上說的“最後期限”。村裡的建議是，請村民們“自行投靠親友”。
哈西把家裡一樓的傢俱收拾了一下，重要的物品都搬到二樓，“搬不了的也沒辦法。”她和家人則投奔了有著三層小樓的鄰居家。
這個夜裡，扶溝縣依然降雨不斷。哈西所在的村突然斷電，村民們聚在樓房高處，在黑暗中靜靜聽著雨聲。
這個過程中，哈西不知道手機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水位情況怎樣。
7月21日下午，村民收到的簡訊提示
不在老家的年輕人時刻關注家鄉
遠在外省上學的敏敏也有些擔憂，7月21日下午，她在網上看到了扶溝縣的“3號檔案”，她家所在的韭園鎮就在全體撤離之列。
敏敏趕忙給父母打電話，通話中，她聽到電話那邊村裡的喇叭響起，說的正是讓村民撤離的事。
“喇叭裡通知可以去隔壁村裡的一個小學安置，但那個學校也是兩三層高。”敏敏的父母並不緊張，他們告訴敏敏，大多數村民都準備在家應對，把一樓收拾收拾，人員全部上二樓。“我爸還說我們村地勢高，感覺莊稼也問題不大。”
“一說自行撤離，很多人都覺得並不嚴重。”這讓敏敏心裡有些沒底，在她加入的各種資訊群中，她看到了鄭州以及其他低窪地區遭遇洪水襲擊的圖片。“我擔心村裡的老人們壓根就沒意識到這次有多嚴重。”
下午6點半，敏敏刷到了一條資訊，說賈魯河已經開閘洩洪，洪峰將在晚上10點左右到達扶溝。再晚一點，又有訊息彈出，洪峰可能在11點經過扶溝。有人感慨，“扶溝能否保住就看今夜。”
扶溝古稱桐丘，因境內東有扶亭、西有洧水溝，而改為扶溝，地處鄭州一小時經濟圈。圖據扶溝縣政府官網
當晚9點，網傳的“指揮長令4號檔案”提到，縣委政府決定在體育館、扶溝三中等公用設施定點安置轉移群眾，安置物件為轉移範圍內險工險段區域無親朋好友可投靠的老弱病殘、婦女兒童等。
和敏敏一樣，不在老家的年輕人似乎有些“坐不住”。在杭州工作的木易，這兩天幾乎每分鐘都在刷老家的動態。她的父母已經從扶溝撤離，投奔親友。
她在網上刷到資訊，7月21日洩洪81。6立方米，22日將達到800~900立方米。“我們小扶溝段賈魯河最高承擔洪峰200立方米，我一想到這次洪水過境，我的家鄉可能也要泡在水裡。”
木易說，“我知道大家都在為河南加油，為鄭州加油，但希望我們小扶溝縣也要加油。”
木易也在不斷安慰同鄉，他們知道前線還有受災更嚴重的地方，也知道更多人員正夜以繼日地忙在一線。
22日一早，哈西和村民們向安全區域撤離
洪峰到達時間一再推遲
7月22日上午7點，經歷了“驚魂一夜”後，哈西一早就向同鄉們報平安。“目前還沒有被波及到，一夜平安。”
哈西的家在練寺鎮中，早上她特意回去看了看，沒有被淹，但鎮東邊情況不容樂觀，已經有水漫上來。
各家各戶用自有的交通工具開始了“遷移之路”，沒有汽車的就用自家的電動三輪。上午，哈西同其他村民一道，前往相對安全的大浪溝方向。
緊張的情緒並沒有過去，按照扶溝縣當地天氣預報，7月22日晚間還有雷暴雨。
在河南當地的資訊群中，不時有人問起“洪峰到了嗎？”也有人更新著扶溝縣曹裡鄉開始被淹的狀況。
下午2點，原定是洪峰到達的時間點，敏敏詢問父母，聽到家裡沒事時，心裡也安定了。“但我們邊上有個村，騎車半小時的距離，那裡淹了。”
洪峰到達時間也再一次推遲。下午5點，據河南青年時報報道，原推測的賈魯河洪峰抵達周口時間推遲，預計7月23日到達周口市區。今天下午5時許，到達扶溝縣。過山車似的心情令她焦慮，“我們現在都在等5點多這波。”
緊張的情緒也隨著一次次推遲加重。有網友發出了今日午後村委會的最新通知，上面寫著“目前我縣防汛主要工作是保人員安全。但是要做最壞的打算，下午五點前洪峰將到達扶溝，流水量將超過800，目前賈魯河超限是200。要求縣城人員轉移，可以去清水河以東，呂潭、大新、太康等。”
在周口市，有個標誌性景觀“鐵水牛”，是清光緒年間鑄造於此。因周口位於河南省東南部，是沙河、潁河、賈魯河三川交匯之地，每逢汛期河水猛漲，鐵水牛就作為記載周口水位漲落、汛期報警的標誌。在當地百姓心中，鐵水牛也成了周口的“鎮水神獸”。
此次洩洪，鄭州向賈魯河洩洪、許昌向潁河洩洪、平頂山向沙河洩洪，三河交匯處，便是周口。
“扶溝縣城已拉響一級警報，進入戰備狀態，周口扶溝縣，要以一己之力承擔三條大河的水量。”在網上，木易一遍又一遍刷著賈魯河的影片，她說自己是第一次這麼認認真真看賈魯河的樣子。
在網上，不斷有網友祈福，“大家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他們頂起自發製作的圖片，上邊寫著“周口挺住！”
（應受訪者要求，受訪者均為化名）
紅星新聞記者 王田
編輯 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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