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最偉大的,是曾經的“蝸牛”精神

【來源:株洲日報數字版_株洲日報】

樂評

李軍

今年夏天,周杰倫時隔六年釋出了新專輯《最偉大的作品》,專輯在各音樂平臺上線後,銷售總額很快突破億元,相關話題也頻上熱搜。聯想到距離他釋出首張專輯《Jay》出道,時間已過去22年,你不得不感嘆,作為華語樂壇的傳奇人物,周杰倫依然“能打”。

可對我這個曾經的歌迷而言,聽完新專輯,更多的是愕然、不適以及無奈。

這是歌迷“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新專輯。2016年夏天,周杰倫釋出第14張專輯《周杰倫的睡前故事》,此後不止一次透露“新專輯快了”,又公開打臉說,“這是謠言”,讓歌迷的期盼彷彿坐上過山車般起伏不定。一再失信的行為,也讓他喜提“鴿王”的新稱號。

7月6日,新專輯同名主打歌《最偉大的作品》,終於在網路上釋出。點開網上的連結,聽第一遍時我中途趕緊關掉了,耐著性子再聽幾遍,我的總體感受依然是尷尬。MV裡,周杰倫用琴聲穿越時空,與馬格利特、達利、常玉、徐志摩等古今中外的文藝家相遇,並以他的魔術和這些名家的作品《蘋果》《睡蓮》等產生互動。按周杰倫的理解,從MV的內容到新專輯的名字“最偉大的作品”,都是在致敬,而非自我誇耀。

可呈現效果似乎並非如此。致敬,應該是基於理解與共鳴而生的景仰,但《最偉大的作品》從MV到歌詞,都沒有把握到所提及的藝術家的精神,及其作品的真正內涵。吹鬍子瞪眼不能表現畫家達利的精神氣質,詩人徐志摩也不該是看到水變成咖啡就拍手叫好的愣頭青。“我想請莫奈幫個忙/能不能來張自畫像”,這句歌詞莫名其妙,既然是“自畫像”,就要自己畫,怎麼能請別人幫忙?

聽了主打歌之後,我已經沒多少興趣購買數字專輯。但畢竟好奇,7月14日晚,當專輯歌曲提前釋出,我還是付費將新歌聽完了。除了之前陸續釋出的《等你下課》《不愛我就拉倒》等單曲,專輯裡真正稱得上新歌的只有《還在流浪》《紅顏如霜》等6首。

新專輯上線後,評價兩極分化。有人說,“青春又回來了”,數字專輯的銷量也在持續上升。另一方面,“六年寫六首歌”“難聽”等也衝上了熱搜。看得出來,“六年寫六首歌”這個說法,讓曾經宣稱“用膝蓋也能寫歌”的周杰倫有些難堪,參加某平臺的直播時,他專門迴應說,“重質不重量。”

但新專輯裡的歌曲,品質真的過硬嗎?

作為聽周杰倫歌曲近20年的前歌迷,我的感受是,他的所有15張專輯是越往前越好聽,也越耐聽。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周杰倫的心態卻是越往後越自負。

上一張專輯,周杰倫在《土耳其冰激凌》的歌詞裡寫道:“我乾脆自己下車/指揮樂壇的交通”。如今,《最偉大的作品》的歌詞是:“世代的狂/音樂的王/萬物臣服在我樂章”。這樣的歌詞不僅沒有給人“致敬”之感,倒令人覺得離滿口江山、帝王的“喊麥”,也就只差“五十步”了。

而回到最初,周杰倫自己作詞的歌曲卻不是這樣的。尤其是《蝸牛》的歌詞,直抒胸臆、真摯動人:“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重重的殼裹著輕輕地仰望。”

樸實的歌詞背後,也是一種真誠、踏實的創作心態,勤奮進取的精神。

2000年,周杰倫憑藉《Jay》橫空出世,首張專輯展現的天賦、技巧,以及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征服了專業音樂人,也收穫了年輕人的喜愛。但“吐字不清”“風格怪異”等特點,也讓他不被主流文化所接納。周杰倫的厲害之處在於,他以一年一張專輯的頻率,以“中國風”及親情勵志歌曲等方面的拓展,不斷擴大著影響力與受眾範圍。

以一個家庭為例,起初,只有家裡的年輕人聽周杰倫。這個“哼哼哈哈”唱著《雙節棍》的年輕人,還可能被視為“叛逆”。但慢慢地,《東風破》《青花瓷》等“中國風”歌曲,悄然打動了長輩;《外婆》《聽媽媽的話》等歌曲,又獲得了平時教導年輕人要懂得孝順的父母的“蓋章”認可。如此一來,周杰倫的歌征服了一個家庭的“六雙耳朵”,並“登堂入室”成為全家人討論的話題。

在這種分類裡,我最喜歡的一類周杰倫的歌曲,是帶著人文思考卻稍顯冷門的那些作品。《最後的戰役》《止戰之殤》這兩首歌表達了反戰的主題;《梯田》反思了人類對自然生態的破壞;《懦夫》對那種因為無知而陷入毒品泥沼的行為提出批判等。但到了周杰倫後期的專輯裡,這類歌曲就銷聲匿跡了。

若對周杰倫的專輯品質分界,2007年可作為分水嶺。

那一年,他忙得連軸轉:創立傑威爾公司,從之前的藝人轉向老闆兼藝人的身份;執導的首部電影《不能說的秘密》上映;釋出第8張專輯,名字就叫《我很忙》。事業領域向企業經營及影視圈等拓展,讓他的心思與精力無法全部放在音樂創作上。話語權及掌控力的增強,讓他可以“包辦”專輯的一切。

從結果來看,“包辦”不僅暴露了短板,也拉低了整張專輯的品質。比如《最偉大的作品》的MV製作,除了主打歌有些設計,後續放出來的歌曲MV乏善可陳。鏡頭語言反反覆覆就幾個內容:周杰倫揮動手勢在唱歌,周杰倫在開車,周杰倫在走路沉思。歌詞方面,“哥練的胸肌/如果你還想靠”“哥穿著復古西裝”等,更是令人尷尬。

從前的專輯之所以能保障品質,有兩大原因:周杰倫卓越的才華及踏實嚴謹的創作態度,還有就是專業團隊的各司其職。如今,這些優勢都在流失。令人惋惜的是,周杰倫自身的感覺卻越來越良好,自稱“哥”已然成為常態,對評論也習慣了“揀好的聽”。

假如真能用琴聲穿梭時空,我特別想知道,唱著《蝸牛》的周杰倫聽完自己的這第15張專輯後,會有怎樣的表情?或許是欣慰,自豪,佩服。也有可能,他會露出那張讓我無比懷念的“冷漠臉”。

第一次看到那張“冷漠臉”,是在周杰倫的第3張專輯《八度空間》的盜版磁帶封面。那是2003年夏天,我14歲,買了復讀機的堂姐把隨身聽送給了我,她的同學又給了我這盤盜版磁帶。封面設計呼應了專輯裡的歌曲《半獸人》,一半人臉,一半骷髏。

剛開始聽周杰倫時,他的吐字、斷句和節奏我都聽不習慣,但由於沒別的選擇,我只能迴圈播放這盤磁帶。很長一段時間,我塞著耳機躺進被窩,思緒隨著歌聲神遊,磁帶“咔噠”一聲停止轉動時,我早已沉沉入夢。大概半個月後,我逐漸能聽進去,並喜歡上了這種特殊的調調。

那個年代,從附近商店傳到耳邊的港臺歌曲,大多在唱情情愛愛。而周杰倫的歌曲天馬行空,講述著多姿多彩的故事,為我開啟了一扇全新的音樂之門。

從磁帶到唱片,再到如今的數字專輯,聽歌的媒介在改變,周杰倫在改變,我自身也在改變。靠著“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蝸牛精神,周杰倫早已贏得屬於他的那片天,相比他想致敬的作品,這種令人最終達成夢想的奮發進取精神,或許才是最偉大的。

當“蝸牛”變成“音樂的王”,他未來會創作怎樣的作品,還能帶給歌迷新的驚喜嗎?這一系列疑問,只有靜候時間給我們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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