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直到明英宗頒佈詔書廢除殉葬制度，在明朝建國後的近百年間，歷任皇帝都實行殘酷的人殉制度，死後其妃嬪都要為他陪葬，即使以寬厚仁慈著稱的明仁宗亦不能“脫俗”。在大批受害者當中，地位最高者非明景帝朝的皇貴妃唐氏莫屬，而唐氏也是明朝唯一被逼殉葬的皇貴妃。

唐氏，本名、生年、籍貫等情況均不詳，都督唐興的女兒，景泰七年以選秀的方式進宮，因為相貌絕美、聰慧過人深受明景帝的寵愛，幾乎達到專擅宮闈的程度。據史料記載，唐氏曾陪同明景帝一起騎馬遊玩，結果不小心從馬背上跌下來。皇帝心疼愛妃，便特意下令挑選御廄中最好的馬，日日訓練以等待唐氏下次遊玩時再騎，對她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明景帝在“土木堡之變”後即位，登基前曾跟孫太后（明英宗的生母）達成協議，將保留侄兒朱見深的儲位，但不久便打算違背承諾，把親兒朱見濟立為太子。對此，汪皇后以“不可背約”為由竭力反對，由於言辭激切難免會引起明景帝的不悅。自此，明代宗越來越厭惡汪皇后，終在景泰三年（1452年）將她廢黜，改立朱見濟的生母杭貴妃為皇后。

明景帝處心積慮地更換太子，但讓他絕沒有想到的是，朱見濟僅做了1年儲君便夭折，當時才5歲而已。獨生子死後，杭皇后悲痛欲絕，從此臥病不起，終在景泰七年二月（1456年）香消玉殞。雖然愛子、愛妻之死對明景帝是兩場難以承受的災難，但在唐氏眼裡卻是謀求後位的良機，因為其他妃嬪要麼不得寵，要麼出身低賤，根本對她構不成威脅。

事態的發展似乎很合唐氏的期望，杭皇后薨逝僅半年後，她便晉升為皇貴妃，距離後位僅一步之遙。雖然朱見濟早夭，但明景帝尚在青春壯年之時，唐貴妃很有自信為他生下皇子，彼時母以子貴的她，定然能成為六宮之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唐貴妃憧憬後位之際，一場大變故卻突然襲來，最終不僅使她與後位絕緣，而且還要了其性命。

原來，自從朱見濟、杭皇后相繼離世後，備受打擊的明景帝在精神、身體方面的狀況越來越糟，年紀輕輕地便染上一身病，等到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時，更是嚴重到臥床不起的地步。由於明景帝再未立儲，而又不肯重新冊立朱見深為太子，因而此時帝國的局勢便陷入無比微妙、危險當中，各種勢力圍繞著“後明景帝”時代的政治安排互相角力，但最終結果卻出人意料。

原來，以兵部尚書于謙、大學士王文為首的朝臣們，大多傾向於扶立朱見深為帝，而少部分人則支援迎立皇叔朱瞻墡為君。然而，武清侯石亨、都督張輒、太常卿許彬、左副都御史徐有貞、大太監曹吉祥等人卻另闢蹊徑，透過政變的方式將明英宗從軟禁地-南內迎接出來，並把他重新扶上帝位，史稱“奪門之變”，時在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六日。

江山易主後，躺在病床上的明景帝被廢黜為郕王，“準皇后”唐貴妃被褫奪所有封號，而獲得郕王妃稱號的，則是廢后汪氏。辛苦恣睢7年，唐貴妃非但沒有榮升為皇后，反而失去一切位號、榮譽，這讓她難免會產生“造物弄人”的失落感。然而，這並非命運對唐貴妃的全部打擊，因為在1個多月後，她還要被迫交出自己的生命。

且說，時年30歲的明景帝被廢黜後，遷往西內居住。19天后，當明英宗得知弟弟身體好轉，並有康復的跡象時，不禁又氣又惱。為了送弟弟“早日上路”，明英宗命太監蔣安等人前往西內，將景帝縊殺在病榻前，然後對外宣稱病逝（見《罪惟錄·卷八》）。明景帝既死，那麼按照祖制的規定，包括唐貴妃在內，所有健在的妻妾都要為他殉葬。

這裡簡單介紹一下“殉葬”制度。“殉葬”又稱“人殉”，即將活人殺死或逼死來陪葬帝王、貴族的野蠻制度，盛行於先秦時期，秦漢以後有所收斂，並且往往用木俑、陶俑來代替活人。秦漢以後，“人殉”現象極為罕見，直到明朝初年才又“死灰復燃”，而首開惡例者，正是明太祖朱元璋。

據《明朝小史》記載，朱元璋死後，健在的40餘名妃嬪全部殉葬於孝陵（“伺寢宮人盡數殉葬”），而“人殉”現象自此成為明朝祖制。其後，明成祖朱棣的長陵有從殉妃嬪30餘人，明仁宗朱高熾的獻陵有7名妃嬪陪葬，明宣宗朱瞻基的景陵則有10名宮人殉節從葬，唯有建文帝因為下落成謎、沒有皇陵，才成為一個例外。

因此，明景帝死後，明英宗便打著“維護祖制”的旗號，強迫唐貴妃等人自殺殉夫，唯有廢后汪氏倖免於難。依據現有史料進行推測，唐貴妃遇害時不過20歲，正值桃李年華，生命之花尚未完全綻放便淪為野蠻祖制的“犧牲品”，怎能不令人唏噓悲嘆？古代女子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她們全部悲劇的根源，即使尊貴如唐貴妃者概莫能外。

唐氏，都督唐興女也。景泰七年選進宮，八年封皇貴妃，寵幸冠後廷。嘗乘馬隨帝遊西苑，馬驚妃墮，帝乃命中官劉茂，選御廄之最良者，日控習以待。天順元年二月革封號。郕王死，群臣議殉葬。及妃，妃無言，遂殉之，葬金山。引文見明末清初史學家談遷所著《國榷》。

史料來源：《明史》、《國榷》、《罪惟錄》、《明朝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