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隨著天氣逐漸暖和，豫西山區的農民都來到自家地裡，或用旋耕機，或用撅頭挖，整理土地，準備新一年的耕種。

欒川縣廟子鎮龍王幢村，是伊河上第一個大水壩緊挨的村子，村民大多分散在三條深溝裡面，山頭耕地裡，看到一位大叔，正彎著腰賣力的挖地，而不遠處就是旋耕機的轟鳴，於是走近詢問。

大叔叫李寶才，今年75歲，問起來怎麼不用旋耕機犁地，老兩口用撅頭，什麼時候才能把地挖完呀。

“不中門，俺家沒勞力。我今年都75了，腰間盤突出，去叫醫生看哩，

惹

【ra，方言：人家】說不敢做手術，我這老很，動動手術，怕以後不會動。你是不知道，俺家3口人，俺老倆，還有一個孫女，腳上有殘疾，走稍微遠點，那腳腫哩跟發麵饃一樣……”

“那您孩子呢？”作者問。

“那不是，在那柏樹底下埋著呢，死13年了。俺娃子死那時候才27，他騎摩托車送俺一個親戚去街裡，有

么

【yuo，方言：一個】人喝酒喝醉了，開車給俺娃子連人帶車撞到大石頭上，你是不知道，看著通寒心人著呢……”

一問起兒子，大嬸指著耕地中間的兩棵柏樹，有些激動。

“俺

鎮暫

【現在】沒在老家住，上級扶貧搬遷哩，俺搬到廟子街那扶貧小區了。今個回來種地，給娃子捎兩瓶啤酒，捎點吃食，木他是會吃？要是俺娃子還活著，俺這日子會過成這？”大嬸說著說著就落淚了。“不哭，娃子死十來年，他死那時候，俺那孫女才6歲，他說那媳婦，到現在沒有再跟俺見過面，也沒有問過俺孫女……”

看著李大叔老兩口，突然想起來5年前的一件事，於是問他們：“早幾年，咱龍王幢有個叫李妮兒的小閨女，腳上害瘡，不會走路，您知道搬到哪兒了不？”

“你問那抓唻？妮兒就是俺那孫女呀？”大叔有些意外的問道。

終於確認了，原來正在挖地的老兩口還真是熟人。

那是2016年的12月份，受河南省鄭州紅十字會一位大姐委託，來到這個村，拍攝了一組圖片。圖中的姑娘就是李妮兒，孩子患有先天性脊膜膨出導致腳部血脈不活，腳上經常生瘡流膿，更可氣的是在一個冬夜，妮兒的傷腳還被老鼠咬了，傷口更是久治不愈。

父親去世，生母嫌棄她，多年不跟他們聯絡，就連妮兒在欒川住院，有人看到生母到樓下看望病人，也沒有去孩子病房看一眼。

當時一家三口住著幾間土牆瓦房，走到公路上就需要翻一座小山，為了照顧妮兒上學，大嬸租下學校附近的一所房子，星期天有時候需要揹著孩子翻山回老家。

幸好，經紅十字會聯絡，有愛心人士出資給妮兒做了腳部手術，逐漸好轉。

“那幾年，這個來看俺哩，哪個來看俺妮兒哩，要不是好人多，俺們真是都不想活了，到鎮暫，老家裡頭還留了一間小屋，裡頭擱著仨棺材，那都是俺給自己準備的……”

3年前，李大叔一家搬遷到了扶貧社群，老家的房子基本完全拆除，僅剩下那間放著棺材的小屋。院落附近，是村裡幫他們種植的大櫻桃、藍莓。

“真是沒想到呀，

鎮

【這麼】幾年了，還能見到你。你這樣一說，我啥都想起來了。要不是你們給娃子那事發上網，誰會知道俺哩，俺倆成天都想著，這一輩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著幫過俺哩人，一輩子虧欠不盡呀……”李大叔說。

圖為2016年12月，李家老宅

“那是這樣吧，反正這塊地今天也

盤

【挖】不完，你不是有車，咱回家，我那藍莓不會賣，賣不出去，家裡頭泡了好些藍莓酒，回家給你掏點。你肯定知道都是誰幫過俺，你替俺謝謝他們……”李大叔放下撅頭，就拉著作者準備去他現在居住的社群。

好說歹說勸大叔先在家整理耕地，等他藍莓成熟的時候，再來品嚐，大叔才放開手。走遠了，還能聽見老兩口呢喃著：“真沒想到呀，鎮幾年了，惹【ra】還應記著咱妮兒呢……”

其實大叔不知道，自從5年前寫過妮兒的故事，到現在還有很多熱心網友惦記著，經常私下聯絡詢問，只是當時大叔沒有聯絡方式，搬走後更是無從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