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千千
編輯/欠債還糖
簡
·坎皮恩的新片
《犬之力》無疑是一部看上去充滿了噱頭的電影。
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它是又一部《斷背山》嗎？或許兩部電影最大的相似之處只是男主均為西部牛仔。
至於所謂的“叔侄禁忌戀”，影片並沒有拍出多少“禁忌”，“戀”的成分也不算多，愛情的火苗在還沒開始燃燒時就熄滅了。
但是如果你是衝著卷福來看這部電影，一定不會失望。
至少在我的觀影記憶裡，這是卷福生涯中最性感的一次表演。
在簡·坎皮恩細膩的鏡頭注視下，卷福身上的個人魅力被完美地彰顯了出來。
故事發生1925年的蒙大拿，標準的美國西部，著名的黃石公園就位於該州。
卷福飾演的
Phil是一個牧場主，
他在當地的牛仔中很有威信，但這個看上去十分野性粗獷的牛仔Phil，實際上有著隱秘的內心世界。
他害怕被別人看出自己藏在心底的真實性取向，所以總是向著極致陽剛的極端去表現。譬如長時間的不洗澡，從來不帶手套哪怕是對動物進行閹割，永遠都是一副牛仔的裝扮，以及對別人看上去不太陽剛的外表和舉止進行嘲笑
……
他和弟弟喬治一起經營著牧場，而在一次外出牧群交易的休憩中，喬治結識了酒館老闆娘寡婦Rose，兩人迅速結婚，喬治隨後便將她和她青春期的兒子
Peter
帶回了牧場，正片從這裡拉開帷幕。
透過
Rose這個角色的引入，
電影展現了多重視角下的
Phil，
在
Rose的視角下，Phil是強大的霸凌者，而當我們試圖走進Phil的內心，便得以窺見他的自怨自艾，看到他內心的孤獨。
青春期少年Peter在Phil生活中的闖入更是讓他方寸大亂，不僅撕掉了他的偽裝，並將他推向了深淵之中。
在影片中，一個可憐、可恨又可悲的Phil被塑造了出來。
當然，可憐、可恨還有可悲或許是我們看完電影后能夠做出的評價，但在觀影時，在我的眼中，
Phil更多是神秘的，是
脆弱而又細膩的。
導演透過對Phil內心慾望的刻畫將這個角色詮釋到了入骨。
如同導演簡
·
坎皮恩所說，慾望跟情感一樣，不是一個獨立的東西，你不能專拍幾個場景來推動慾望，而是要把它貫穿在每個鏡頭的每個細節裡。
在Phil遇到引爆他洶湧慾望和情感的導火索
Peter之前，
他也曾有一個戀人，就是他口中無處不在的啟蒙者布朗克·亨利。在他十六七歲的時候，這個人不僅教會他如何成為一個牛仔，也給與了他愛情，並因為保護他而去世，最終葬在了他時刻遙望的犬之山。
在一次牛仔林間洗浴的戲中，Phil騎著馬緩緩穿過，目光隔著樹叢掃過水中白花花的肉體，優雅又平靜。但來到人跡罕至的河岸後，在粗糲的草地上他緩慢褪去衣服，一邊享受著風的撫摸，陽光的洗禮，一邊虔誠的將布朗克的汗巾溫柔的擦拭著身體，這一段性張力爆棚。
這個時候觀眾才徹底看到Phil他多年壓抑的隱秘而湧動的慾望，他在一群直男面前無數次緬懷的導師，背地裡竟然偷偷意淫。但其實這種隱秘的慾望充斥全片，他處處剋制，又處處流露。
而後面Peter的闖入和引誘更讓他躍躍欲試，將自己的孤獨脆弱暴露無遺，彷彿就是一隻被迷路的小羔羊。
影片中有這樣一場戲。在
Rose將
Phil寶貴的獸皮賣掉之後，Phil朝著弟弟發洩一通，滿含淚水彷徨無措地呆在倉庫中，鏡頭給到
Peter手
部特寫，他脫掉自己的手套，抓住機遇的握住了Phil的小臂並給予安慰，這個尖酸刻薄又強大的牛仔，一瞬間就破防了。他剋制不住的摟住
Peter的脖子，
摟住他的脖子，激動得語無倫次，嘴唇甚至想要觸碰，
明眼可見的動了情。
很多人觀影時會感到不解，為什麼Phil會喜歡上Peter？又為什麼Phil會最終死在了Peter手中？
我的解釋大概是“孤獨”二字。
在他所處的環境裡，他真的太孤獨了，他已經一個人撐太久了。
或許可以說，從
Peter看出那座山的秘密的時候
，Phil的死亡就已經註定了。這個秘密更像一個
“入會暗號”。他以為他等來了自己的同伴，心中默默把Peter規劃為同一類人。
而Phil抵抗不了的不是白色襯衫少年，不是他的美麗柔弱，相反是他的堅定。
影片中有場Peter穿越乾草營地的戲，那時，Phil就真正注意到他了。
那一刻起，在
P
hil的眼中，Peter不再是被他羞辱的沒有男子氣概的男孩，而是變成了一個男人。他不像他的母親甚至他周圍人那樣懦弱，甚至面對羞辱也不以為然。Phil看到了Peter內心的強大，併為之動容。
在《犬之力》中，Phil與Rose和Peter這對母子的“相愛相殺”貫穿全片，但很多人可能會忽略Phil弟弟George這個角色的重要性。
有些人覺得
Phil是厭女症，這無從考證，但
或許就像演員在採訪中所講的，Phil折磨
Rose， 不僅僅是因為她奪走了自己的弟弟，加劇了自己的孤獨，還有嫉妒，嫉妒他們可以擁有快樂和滿足，而這是他永遠無法擁有的。
但在這個時代，在這個比時代更閉塞的西部，他無法表現自己的性取向，也無人可以訴說，也不敢訴說。
Phil在年復一年的壓抑中變得暴躁
而難以相處，只能將一部分感情寄託在日夜陪伴弟弟George身上。
特別是在初戀情人布朗剋死後，弟弟幾乎成了Phil唯一的感情依賴。
直到Peter的闖入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一直在壓抑自己情感的Phil迫不及待地想要釋放自己，但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其實是一個圈套。
追求男子氣概的
Phil死在了外表柔弱的正太的手裡。也是敗在了自己的孤獨和偏見下
，一方面
他一直在渴望著愛，加上對
Peter錯誤的判斷，過於坦誠地暴露了自己，被孤獨衝昏了頭腦。
在Peter收藏的畫冊上，有一個大別墅，是他理想的家，可以看出
Peter還是嚮往富裕的家庭環境的。當目前一切已經實現的時候，
Phil不合時宜地“破壞”了這一切，所以
為了這個理由，
Peter
選擇去掃清這個
“障礙”
，再合理不過。
如同一開始他殺兔子，先是溫柔的撫摸，等到兔子安靜下來一擊致命，他對付
Phil的手法一模一樣。可以說他和Phil是完全相反的，大老粗Phil充滿男子氣概的外表下有一顆多愁善感的心，渴望有人走進。
但
Peter是個完全的自我主義者，他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坦然面對自己的慾望，人畜無害的外表下是對一切無關於己的漠視，天生的獵人。
結局大家參加完Phil的葬禮，夜幕下弟弟和Rose的親吻寧靜和諧的好像一副畫，一切趨於平靜，好像只有Phil是多餘的，Peter看著兩個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你可以選擇把《犬之力》當一部愛情片去看，也可以選擇把它當一部西部片去欣賞，但我更願意稱它是一部絕好的“人物肖像片”，導演將Phil這個角色拍得精彩而深入，讓我們彷彿近距離地窺探了他隱秘的人生。
該片在第
78屆威尼斯電影節上
入圍了主競賽單元，並最終為簡
·坎皮恩
斬獲了銀獅獎最佳導演。
曾憑藉《鋼琴課》拿到過戛納金棕櫚獎的紐西蘭女導演簡
·坎皮恩這次將視角從女性轉移到了男性，但並沒有顯得生澀，甚至拍出了更加成熟與冷峻的味道
。
這一次她的電影裡沒有了憐憫與說教的意味，而是冷靜的看著這個前期強勢且刻薄的
Phil在電影中
漸漸地陷入了一場狩獵之中，自己製作了韁繩，卻反被獵物絞殺。
沒有救贖，甚至沒有覺醒。
僅就影片展現出的水平而論，1994年就拿過金棕櫚的簡·坎皮恩絲毫沒有退步，甚至還顯得未來可期。這裡多提一句，她那年的金棕櫚開出了雙黃蛋，和她一起拿獎的人姓陳，名叫凱歌。
話說回來，有再好的導演，沒有出色的演員，《犬之力》這樣的電影也很難成功。
複雜的
Phil成就了
本尼，他收放自如地展現了他身上的侵略性與攻擊性，也呈現出了獨自一人時舔犢的脆弱。
本尼這幾年積極地嘗試了多種型別角色，厚積薄發，也算是終於迎來了合適的角色。
自《神探夏洛克》成功大爆之後，本尼演了不少高智商天才角色，但他很快選擇馬不停蹄地離開了舒適圈，目前看來的確取得了不錯的成果。
當我們徹底忘記卷福，反覆提起本尼迪克特·康巴尼奇這個名字的時候，或許就該輪到他拿奧斯卡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