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以為,
劉禪
一生最高光的時刻,是在一次宴會上。
蜀漢滅亡後,後主劉禪受封為安樂公,被送到洛陽軟禁。掌握曹魏大權的
司馬昭
設宴款待,邀請劉禪和一幫蜀漢舊臣參加。
酒宴上,不懷好意的司馬昭故意叫一班歌女插播一段蜀地歌舞,蜀漢舊臣聽之感傷,紛紛落淚,只有劉禪一人說說笑笑,看得比春晚現場觀眾還帶勁。
司馬昭看在眼裡,對其心腹賈充說:“劉禪這人沒心肝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諸葛亮在世,也無法保全蜀漢,何況是姜維呢?”賈充說,若不是這樣,殿下豈能輕易將其吞併。
過一陣子,司馬昭問劉禪,你還想念蜀地嗎?
劉禪笑嘻嘻地說出一句千古名言:
“此間樂,不思蜀。”
司馬昭的死亡提問(劇照)。
長期擔任劉禪“秘書”的
郤
[x
ì]
正
聽到他這麼一說,覺得太丟人了,回到府中就告訴劉禪,您不該這樣回答晉王。下次再問起您,應該留著眼淚說:“先人墳墓遠在隴、蜀,我心裡難過,無日不想念。”
後來,司馬昭果然又問劉禪同樣的問題。劉禪照著郤正說的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司馬昭欣賞完他的表演,說:“這好像是郤正說的啊!”
劉禪故作驚訝道:“對啊,就是郤正教我的。”此言一出,鬨堂大笑。
《三國志集解》評價此事說:
“恐傳聞失實,不則養晦以自全耳。”
劉禪以一句
“樂不思蜀”
全身而退,躲過奪命的鴆酒,得以安度晚年。這影帝級的演技,可比他爹當年和曹操煮酒論英雄時,假裝“失匕箸”還要精湛。
不過也正是如此,
“扶不起的阿斗”
成了劉禪最大的標籤,好像此人就是一個昏庸無能、傻里傻氣的亡國之君。
其實,劉禪投降之後,起初並沒有留下太多負面評價,陳壽在《三國志》中,甚至還如此評價諸葛亮輔政時的劉禪:
“後主任賢相則為循理之君……然經載十二,而年名不易,軍旅屢興,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
在時人看來,劉禪並不傻。
1
劉禪的出生極具傳奇性,相比古代史籍中一些如履跡而孕、夢日入懷之類的離奇傳說,阿斗可是在嬰兒時期實實在在地經歷了一段神話般的冒險。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南下攻打荊州。劉備攜民渡江,在當陽長坂遭遇大敗,全軍潰逃,身邊只剩下數十騎,妻兒不出意外地再次陷於亂軍之中。
當時劉禪尚在襁褓,多虧劉備手下大將
趙雲
緊緊抱著他,還一邊保護其母親甘夫人撤退,才殺出重圍,倖免於難。
長板橋上,又有“萬人敵”之稱的
張飛
率領二十騎斷後,據水斷橋,瞋目橫矛,對曹軍怒道:
“身是張益德也,可來共決死!”
曹軍全部不敢靠近他,劉備等人才得以逃脫。
趙雲單騎救主(劇照)。
劉禪的生母甘夫人,是劉備在小沛時納的妾。劉備可能是克妻命,早年流離困頓,失去了好幾任嫡妻,由甘夫人代為主持家事。甘夫人的封號還是在她去世後才追諡的。
劉禪並非嫡子,出身並無優勢,可劉備卻將他作為繼承人培養,其中一個原因在於劉禪確實天資聰穎,而給予劉禪如此評價的不是別人,正是
諸葛亮
。
諸葛亮曾經對同僚稱讚年少的劉禪聰明過人,那人就將這番話悄悄地告訴劉備。
劉備這老父親聽了自然挺自豪,對兒子說:
“丞相嘆卿智量,甚大增修,過於所望,審能如此,吾復何憂。勉之,勉之!”
意思是說,連丞相都誇讚你天分極佳,遠遠超過期望,我還有什麼可以擔憂的呢?
諸葛亮是出了名的實在人,肯定不會阿諛諂媚,無故拍領導兒子的馬屁。後來他輔佐劉禪,還再次稱讚劉禪
“年方十八,天資仁敏,愛德下士”
,說明劉禪絕非庸才。
《三字經》說“養不教,父之過”,劉備可不用背這個鍋。他在世時不忘督促劉禪勤學苦讀,還給兒子列了個書單:
可讀《漢書》《禮記》,閒暇歷觀諸子及《六韜》《商君書》,益人意智。聞丞相為寫《申》《韓》《管子》一通已畢,未送,道亡,可自更求聞達。
書中皆是帝王之學,研讀這些書目需要一定的知識積累,可見劉禪平日學習並沒有落下,非但不是天生痴傻,可能還是一個高材生。
愚懦之中藏機敏的劉禪,從父親手中接下的卻是一個爛攤子。
章武三年(223年),歷經關羽失荊州和夷陵之敗後,一代梟雄
劉備在永安宮抑鬱而終,臨終前託孤於丞相諸葛亮,尚書令李嚴為副。
永安託孤是三國時極富戲劇性的一幕。作為統治者的劉備,竟然放心地將奮鬥一生建立的蜀漢政權託付給諸葛亮,還說了一番耐人尋味的話: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意思是說,如果劉禪無能,諸葛亮可自行取度。
諸葛亮涕泣而誓:
“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
之後,劉備詔敕劉禪:
“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
劉備去世後,繼任的劉禪遵照遺囑,與輔政的諸葛亮達成默契,
“政事無鉅細,鹹決於亮”
,從而開啟蜀漢發展的一段黃金時期。
永安託孤(劇照)。
2
從章武三年(223年)17歲即位,到炎興元年(263年)獻表投降,劉禪作為三國時期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竟佔據西南一隅,做了四十年的無為天子,看似奇葩,實則大有文章。
陳邇冬先生說,
庸主往往是賢能之相所造成的
。正如齊桓公得管仲而稱霸諸侯,萬曆因張居正而坐享帝國。
稷下道家有
“君道無為,臣道有為”
一說,劉禪正是採用這一政治運作模式。
在諸葛亮主持朝政時,蜀漢政權實際上是一種“虛君制”,其本質是
“上而無為以任其下”
,皇帝在“循名責實”的前提下,對宰相採取不干涉主義,任由其建立一個可靠的政府,充分發揮才能。
宰相是政府首腦,帶領百官管理國家事務,類似於“責任內閣”接受皇帝問責。就像諸葛亮自己說的,
“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
,第一次北伐失敗後,他就曾自貶三等。
如此,劉禪樂得安逸,諸葛亮殫精竭慮。劉禪自己也說:
“政在葛氏,祭在寡人。”
國家大事由諸葛亮負責,自己只擔任名義上的國家元首,負責祭祀之類的禮儀就行了。
在劉禪的放權下,諸葛亮開府治事,大權獨攬,成功化解了內外交困的局面,讓力量弱小的蜀漢在成都立住腳。他平定南中,北拒曹魏,東和孫權,興修水利,發展貿易,使蜀漢一度出現
“田疇闢,倉廩實,器械利,蓄積饒,朝會不華,路無醉人”
的盛景。
諸葛亮竭盡心志履行相父之職責,在《出師表》中可看出孔明對後主的循循善誘,
“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
“
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
雖然通篇提了N次“先帝”,但句句都是為了阿斗好,古往今來,有幾個大臣敢跟皇帝這麼說話。
劉禪與諸葛亮(劇照)。
人們往往只記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亮,卻忘了其身後任人信人的後主劉禪。
橫向比較三國時期的託孤,就可知二人的君臣關係有多難得。儘管諸葛亮也曾打壓朝中一些不利於己的重臣,如同為顧命大臣的李嚴,但蜀漢的執政班子整體上都相當穩定。
反觀曹魏,文帝、明帝兩朝託孤,都有
司馬懿
。曹操曾經警告過曹丕:
“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汝家事。”
不出其所料,高平陵事變後,司馬懿以太后的名義消滅另一個託孤大臣
曹爽
一黨,殺了他們三族,司馬家族就此一步步蠶食曹魏政權。
東吳的
孫權
晚年昏聵,為太子之爭心力交瘁,臨終將年僅10歲的幼子孫亮託付給孫弘、諸葛恪、孫峻等大臣。
孫權一去世,諸葛恪就將素來不和的政敵孫弘誅殺,此後獨攬朝政,引起孫吳宗室不滿,百姓怨聲載道。於是孫峻又設下一桌鴻門宴,在帷帳內埋伏士兵,將諸葛恪斬殺,並夷滅其族。孫吳就此開了內訌的先例,此後朝政混亂,國力日衰。
3
建興十二年(234年),諸葛亮帶著北伐的未盡理想病逝於五丈原,用行動實踐了自己對劉備父子的承諾。
對於這一影響蜀漢未來的驚天變局,劉禪沉著冷靜應對,立刻在成都城內實行宵禁,進入警備狀態。孔明靈位送回後,劉禪率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相迎,又素服發哀三日。劉禪傷心不已,甚至哭倒在朝堂之上。
諸葛亮病逝五丈原(劇照)。
諸葛亮治蜀有功,深得人心,朝中群臣和各地百姓紛紛上書,請求在成都為已故的丞相立廟。
這一提議違背禮制,劉禪當然沒同意,老百姓只好逢過節時在路邊“私祭”。
此事一直拖了三十年,劉禪才下詔,遠在沔陽為諸葛亮立廟,並禁止民間的“巷祭”、“野祀”,可見他對功高震主的諸葛亮確實有些忌憚,後世甚至有人以此推測劉禪對諸葛亮擅權早已心生不滿。
實際上,當時就有人這麼想。諸葛亮去世後,丞相參軍
李邈
以為劉禪將對諸葛一黨進行清算,趕緊投機倒把,上書說:
呂祿、霍禹未必懷反叛之心,孝宣不好為殺臣之君,直以臣懼其逼,主畏其威,故奸萌生。亮身杖強兵,狼顧虎視,五大不在邊,臣常危之。今亮殞沒,蓋宗族得全,西戎靜息,大小為慶。
這是將諸葛亮比作西漢呂氏、霍氏等囂張跋扈的外戚,還將孔明之死當作喜事,可謂用心險惡。
劉禪看到這份奏疏是什麼態度呢?他二話不說,將挑撥君臣關係的李邈下獄處死。值得一提的是,在有明文記載的史料中,李邈是劉禪在位期間唯一親自下詔誅殺的人,這也是他難得動怒的時刻。
劉禪對諸葛亮任之生前,信之歿後,
蔣琬
、
費禕
都是諸葛亮臨終推薦給後主的繼任者,劉禪如果對諸葛亮的安排不滿,大可提拔自己的親信,可他卻根據孔明的安排,先後任命蔣琬、費禕主持朝政。除此之外,在此後得到重用的
董允
、
姜維
等文臣武將也是諸葛亮生前賞識選拔的人才。
劉禪還下詔褒揚孔明,言辭切切,感人肺腑,自稱
“朕用傷悼,肝心若裂”
,足見感情之深。
清人袁枚對後世褒孔明而貶後主的做法深惡痛絕,他寫道:
“孔明之賢,即後主之賢也。”
4
在諸葛亮逝世後掌握實權的劉禪,削弱相權、加強帝權的做法也相當聰明。
無論是蔣琬,還是費禕,都不具備孔明的威望和能力,劉禪適當放權,命他們輔政,同時又恢復君權,以免大權旁落的尷尬局面再次出現。
實行虛君實相的蜀漢,在三國中卻是最早取消丞相制。
鑑於諸葛亮在世時權勢過重,劉禪從此不再任命丞相,先是以蔣琬為尚書令和大將軍,接替孔明“總統國事”,之後又任命費禕為尚書令和大將軍,錄尚書事,蔣琬改任大司馬。
如此,費禕主管軍事,兼管行政,蔣琬主管行政,也兼管軍事,兩人的權力相互交叉,相互牽制,各有側重。等到蔣琬去世,劉禪更進一步,
“乃自攝國事”
,悄無聲息地奪回君權,這樣高明地玩弄權術,可見他老爸推薦的那一套帝王之術,他不但讀了,還能參透其中玄機。
蜀漢後主劉禪(劇照)。
在處理君臣關係時,劉禪經常表現出極高的情商。
正始十年(249年),高平陵事變後,曹魏的大將
夏侯霸
是曹爽一黨,害怕受到司馬懿父子迫害,叛魏降蜀。夏侯霸的父親
夏侯淵
,當年在曹、劉爭奪漢中時被蜀將黃忠所殺,蜀漢是夏侯霸的殺父仇人。
劉禪知道此事會讓夏侯霸心存芥蒂,於是在接見他時一笑泯恩仇,說:“卿父自遇害於行間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一句話就將仇恨化解,兩軍相爭,難免有死傷,你的父親也並非死於我父親之手。
之後,劉禪話鋒一轉,指著自己的兒子對夏侯霸說:“此夏侯氏之甥也。”你看,我兒子還是夏侯家的外甥啊。劉禪的皇后是張飛之女,張飛的妻子出自夏侯家族,這不就是一家人嘛。
三言兩語讓夏侯霸感動不已,他從此死心塌地追隨蜀漢,多次參與姜維北伐的戰爭,和老東家拼命。
生長於戰亂之中的劉禪,深知父輩創業艱辛,也非耽於享樂的皇帝。
他常年居於深宮之中,從不出遊巡幸勞民傷財,直到諸葛亮去世兩年後,才難得去了一趟都江堰,“登觀阪,看汶水之流,旬日還成都”。
都江堰是一個水利工程,劉禪很可能不是去遊玩,只是參加每年歲修後的放水儀式。《三國志》還是將此時鄭重其事地記錄下來,其實遊山玩水對很多帝王而言不過是正常的業餘愛好,可能小說家言還要給他們來幾段大明湖畔夏雨荷之類的風流韻事。
劉禪卻沒有這樣的浪漫邂逅,在三國時期的皇帝中,他的宮廷生活相對簡樸,且從諫如流,坦然接受大臣對自己私生活的約束。
劉禪有時想要為愛鼓掌,選民間美女充實後宮。擔任黃門侍郎、侍中,負責管理宮中事務的
董允
就勸劉禪說,不應立過多后妃,
“古者天子后妃之數不過十二,今嬪嬙已具,不宜增益”
。劉禪只好聽從其建議。
劉禪寵信宦官黃皓,正是因董允時常“正色臣主”,黃皓才在很長一段時期內不敢放肆,直到董允死後才頻頻作妖。而劉禪也只是將他當作一個跳樑小醜,說黃皓不過“趨走小臣耳”。
劉禪有時想發展後宮娛樂業,選拔聲樂人員、擴建皇宮建築。蜀中大儒
譙周
勸其減省後宮開支,劉禪雖然不開心,但只是免去了他太子家令的職務,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但此後還是聽從譙周諫言,並沒增修後宮。
心地善良的仁德之君,會在危急關頭下顧全大局,屈己愛民。蜀漢滅亡時,劉禪的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仁慈。
5
景耀六年(263年),司馬昭派
鄧艾
、
鍾會
、
諸葛緒
分三路大軍進攻蜀漢,蜀漢大將姜維率領主力駐守在劍閣,與鍾會大軍對峙。
精通山川形勢的鄧艾看到劍閣難以攻破,就帶著精兵繞過劍閣,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奇襲幾百裡,偷渡陰平,攻破綿竹,直奔成都城下。
魏軍一到,整個蜀漢朝廷亂成一鍋粥,就如何擺脫困境展開討論:
一派主張投靠盟友孫吳;一派主張遷都南中;一派主張出城投降曹魏;還有一派主張固守待援。
劉禪接受光祿大夫譙周的提議,決定降魏,由大臣捧著降書和印綬,前往鄧艾營中投降,至少避免了蜀地生靈塗炭。至此,蜀漢在西南地區四十餘年的統治正式結束。
劉禪也不過是順勢而為,他投降時,蜀漢的形勢早已不容樂觀,連年北伐
“未能進咫尺之地,開帝王之基,而使國內受其荒殘,西土苦其役調”
。蜀亡時,人口僅剩94萬,卻有甲士10萬,官吏4萬,百姓負擔沉重,財政難以為繼。有人慨嘆:
“蜀窮匱至此,固難以支久矣!”
劉備對劉禪寄予厚望,但他也在遺詔中對兒子說過:“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惟賢惟德,能服於人。
”
然而,更多的人只記住了劉禪不戰而降的懦弱。身為國君,他未能以身殉國;身為兒子,他未能堅守父業;身為領袖,他未能以身作則,不忠不孝,無信無義,更何況當時一些蜀國人還表現出了過人的氣節。
劉禪之子北地王
劉諶
,在聽到其父決定投降後,怒道:“若理窮力屈,禍敗將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奈何降乎!”劉禪將其喝退,劉諶帶著全家老小前往祭拜劉備之後,起身殺死妻、子,然後自殺於昭烈廟裡。
劉禪的后妃中有一位
李昭儀
。魏軍攻佔成都後,曾將蜀漢宮中的一些宮人賞賜給尚未娶妻的將領。李昭儀憤然表示:“我不能二三屈辱!”隨後自殺而死。
遠在前線的
姜維
大軍得知劉禪投降的訊息,
“將士鹹怒,拔刀砍石”
。在絕境之下,姜維還試圖挽救蜀漢,謀劃策反鍾會,不幸失敗後被殺,蜀漢太子
劉璿
也死於亂兵之中。
6
蜀人是否因為劉禪亡國而怨恨他呢?
並沒有。
曾經供職於蜀漢,寫下《陳情表》這一經典名篇的
李密
,後來被召至洛陽為官。有人問他:“安樂公何如?”
李密說:“可比齊桓公。”那人不解,李密接著說:“齊桓得管仲而霸,用豎刁而蟲流;安樂公得諸葛亮而抗魏,任黃皓而喪國,是知成敗一也。”在李密看來,劉禪稍次於春秋首霸齊桓公,有功有過,卻不失為一代雄主。
直到宋代,劉禪在蜀地仍是一個正面形象,為當地百姓深深懷念,成都的劉禪祠和武侯祠分列於劉備的昭烈廟兩側,自南北朝興建,一直儲存到北宋。在古代,只有那些有大功德於民的人,才能專立祠廟。
成都武侯祠(攝圖網授權)。
當忠君愛國的新儒學日益禁錮思想後,這一情況才發生變化。慶曆年間(1041—1048年),
蔣堂
知益州,在搞基建時發現木材不夠用,下令拆毀劉禪祠,將材料用於建造其他建築。
蜀人極為不滿,表示強烈抗議,一時間甚至出現“獄訟滋多”的情況。
蔣堂堅持強拆,抗議無效,因為在這些儒生看來,劉禪亡國,於漢是不忠,於父是不孝,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專祠。
在成王敗寇的理念下,有些所謂明君可以將殘暴不仁當作英明神武,將好大喜功視為銳意進取,而像劉禪這樣的亡國之君,就只能貼上無德無能、呆頭呆腦的標籤,永世不得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