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說：“我不愛他，卻為他生了一個孩子；我愛他，卻不敢接受他。我不知道，我前面的路應該怎樣走下去。”（為保護受訪者隱私，文章人物均為化名）

01

我的老家在外地，爸爸媽媽在石家莊做生意，從小我就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直到4年前我才來到父母身邊，因此和父母感情有些疏遠。

來到石家莊不久，我就開了一個小店，算是有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工作。

第二年，別人給我介紹了我的男友。他挺能幹，也算老實，工作踏實，不怕苦不怕累，還會討我父母歡心，我的父母非常喜歡他。

我們確定了戀愛關係之後，他就經常來家裡幫忙，有時候晚了，我父母就會留他住在家裡。

因為他年齡不夠，我們沒辦法領取結婚證。不久，我們自己從家裡搬了出來。

我和他幾乎沒有經過戀愛就走到了一起。我不知道戀愛是什麼滋味，和他在一起也沒什麼感覺。

開始他對我還好，什麼事情都讓著我。最初的新鮮感過去後，我們開始有了摩擦。我曾經和他說過我不喜歡他，讓他走之類的話，但他從來也不當真。

我們在一起也沒什麼話說，和他商量事情，他總是說：“你看著辦吧，你願怎麼樣就怎麼樣。”以後再有事我也就懶得和他說了。

02

有段時間我也嘗試著想讓自己喜歡上他，但他脾氣不好，生氣的時候就會打我。他下手很重，我的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我不敢告訴我的父母，媽媽有心臟病，不想讓她為我操心。我在石家莊也沒有什麼朋友，只能自己忍著。

他打完我還會後悔，然後再哄我，說：“我錯了，下次不這樣了。”每次都是這樣，可每次他都改不了。我說，我們這樣沒意思，還是分開吧！他總也不答應。

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就和他商量，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我總是隱隱有種感覺，覺得自己遲早會離開他。但他不同意，讓我和父母商量。

我知道，只要告訴父母，這個孩子必定要生下來。我打算悄悄打掉這個孩子。

我猜肯定是他告訴我媽媽的，我在醫院裡準備手術的時候，媽媽來了，又哭又鬧，死活不讓我做手術。沒辦法，我只好答應了媽媽，可是當時我就哭了，我心想：媽媽呀，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這個決定有可能會毀了女兒一輩子的幸福。

女兒出生兩個月後，我就開始上班了，孩子就由媽媽接去撫養。

03

上班以後，我每天都要坐公交車。

自從有了孩子以後，我和男朋友之間的矛盾增多，他打我的次數也就更多了，常常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動手。有時候我就想，我還這麼年輕，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因為心情不太好，我一個人坐在車上的時候，總是覺得內心很孤獨。

在每天上車的地方，我發現總有一個男孩會和我在同一地點上車、同一地點下車。

後來我知道他叫楊子，和我在同一個大樓裡上班。忘記了是怎麼開始的，我們就慢慢熟悉起來。

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天氣很冷，我們上了公交車，楊子問我的手機號是多少，我告訴了他。

我瞭解到他有女朋友，在外地工作，兩個人談了兩年了。

記得有一次我問他：“你和你女朋友生氣的時候，你會不會打她？”

他說：“當然不會啊，再傷心我也不會打她。”那個時候，我可能被打怕了，心想，他的女朋友可真幸福。

04

有段時間，他好像出門了 ，有幾天我沒有看見他，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而只要見到他，我就覺得心裡踏實、舒服。不管有多傷心，只要和他說上幾句話，心裡就覺得透亮了很多 。他也覺得奇怪，說你剛才還陰雲密佈的，怎麼沒說幾句話，就喜笑顏開了。我說，不知道啊，反正和你說話覺得心裡舒服。

我自己知道，我是喜歡上他了。

我們後來就開始發簡訊、打電話，我告訴他，我非常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他卻說：“我不敢，我們之間不可能，我有女朋友。”

即便這樣，我也抑制不住喜歡他。楊子為人很坦白，不管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都是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挑著揀著說話。對我也是如此，從來不會說經常讓著我。

我和男朋友鬧得最厲害的時候，我會經常一個人坐著發呆。楊子每天從我的店後面經過，看到我呆坐著，就會過來和我說幾句話。

我們的共同話題並不多，但是不管他說什麼，我都喜歡聽，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我和別人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

05

那天，楊子告訴我，他女朋友要從這裡經過，讓他去車站接一下。我的心裡很難過，我想我們之間終究是不可能的，他還有女朋友。

我想試著離開他，就一個人去了外地，其實我很想他，想給他打電話，但是擔心他的女朋友沒有走，造成他們的誤會。那天晚上我住在賓館裡，一夜輾轉反側，理智上我知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但還是覺得我是那麼離不開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往回趕，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他的幾條簡訊，一條是昨天下午3點發出的簡訊：“你在哪裡？我好擔心你。”晚上10點一條：“你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上午和中午他又發了兩條。

回來後，我去找他，他說：“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打不通你的電話？” 這時候我知道他是很在乎我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知道嗎？昨天下午我哭了，我找不到你，心裡很著急。”

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他不喜歡我，現在我知道了，他也喜歡我。

其實，愛上他，我一點都不後悔，但是內心卻一直很矛盾。儘管我沒有結婚，但和結婚也沒什麼區別，缺少的只不過是一張結婚證。

那天他告訴我說：“我和女朋友經常不在一起，之間也沒有感情，我和家裡人說起我們之間的事情了，家裡人讓我自己決定，等我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我們就結婚，我要娶你。”

我說，你彆著急，還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等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你再做決定好嗎？等你知道了，你也許不一定這樣選擇。

他有些慌張，說： “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們在一起幾年了，但是你不愛他。”

我說：“我會用一個很好的方式告訴你。”他著急了，說：“以前，你愛我愛得要死，我愚鈍，理解不了，也不敢接受。現在我敢愛你了，你卻又說不可能。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現在就告訴我。”但是，我實在沒有勇氣面對面告訴他。

06

其實，之前我早就寫好了一封信，我必須要告訴他，我還有一個女兒。雖然我很後悔生下這個孩子，後悔在剛認識的時候，沒有把全部實情告訴他。但是我不想繼續隱瞞，也隱瞞不了。

我一拖再拖，只因為我知道，我告訴他真相的時候，也許就是我失去他的時候。因為即便他同意，他的家人也未必會接受我，他們怎麼會允許自己的獨生兒子放著好好的姑娘不要，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

那天晚上，我終於鼓足勇氣把那封早已寫好的信給他，他好像有了不好的預感，說：“我不看，你不要說了好嗎？我現在什麼也不想知道。”我說，你必須要看，這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我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會恨你。

後來他給我發簡訊說：“你太殘忍了，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就那樣和你結婚。我猜測了很多種，惟獨沒有想到這種情況，我什麼都可以接受，但是卻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個孩子。讓我考慮幾天，我會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說，我不要你的答覆，只要你過得幸福。愛上你，是我的錯。

07

記得以前，他曾經問過我：“我哪點兒好？”我說，我不知道你哪點兒好，就覺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很快樂。他也和我說：“你長得一點都不好看，小眼睛，單眼皮，嘴巴那麼小，嘴唇那麼厚，怎麼組合在一起，就顯得那麼可愛呢？”

現在我把我的全部告訴了他，我從他的眼睛裡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那種眼神了。

我們見了面，很尷尬，話比以前少多了。我知道，他心裡很難受。其實我很矛盾，我不知道我是該選擇和他在一起，還是希望他離開我。我心裡憋得難受，我沒有朋友，憋得受不了的時候，就自己躲在家裡偷偷地哭。

現在我真的寧願他不要選擇我。

昨天他問我：“可不可以瞞著父母你有孩子的事實？”我沒有答應，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他的父母瞧不起我。還擔心他選擇了我，在以後我們發生矛盾的時候，這會成為我永遠的把柄。

那天，他給我發簡訊說他愛上我不後悔，是上天在捉弄我們。我和他說：“你和她結婚吧，然後離婚再娶我。”他罵我在說屁話，我說，我會等他，不管等多久。

我覺得我開始就錯了，我都是這樣的人了，已經沒有資格愛他了，是我欺騙了他。如果一開始，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他也不會喜歡上我，現在也不會這麼難受。但是我希望他能幸福。

08

聽完阿蓮的講述，感覺阿蓮從開始就沒有好好把握自己的愛情之路，對於父母的安排，她稀裡糊塗地接受，稀裡糊塗地一路走了下來，當愛情真正降臨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阿蓮說，希望楊子離婚後再來娶她。我問她：“你不覺得這樣有些自私嗎？為了求得自己和楊子的所謂公平，就要楊子去傷害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

阿蓮說：“謝謝你，不是你的提醒，我還沒有意識到我會傷害她。”

孩子是無辜的，希望阿蓮不要認為孩子阻擋了自己追求幸福的道路， 未來的路還長，依然還有贏得幸福的機會。

故事刊登前，阿蓮發來簡訊，說楊子選擇了他“不愛”的女朋友。但不管楊子最終選擇了誰，都希望每個人都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採訪/雪雁

編輯/尚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