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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聯作品欣賞】和水稻在一起(趙興華)

伴著涼風,和著蟲鳴,新秋又蒞臨。田野裡,水稻抖開金色的風衣,從葉片裡露出的微笑,打扮秋日美麗的風景。在這成熟的季節,我獨立在稻浪起伏的田野裡。

【文聯作品欣賞】和水稻在一起(趙興華)

我的身後是高高的防風林。遠處是烏孫山,山脊的那邊,便是藍藍的天空。天空中飄浮著幾團絮狀的白雲。

天地沉寂,樹葉在婆娑地抖動著,清新純淨的空氣中飄蕩著一縷縷稻香……我站在稻田中,將目光掠過波動的稻田,投向連隊的住房和渠埂邊的牛羊。我的表情樸拙而寧靜。我雖孤單一人,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孤獨,我與稻田溫馨和諧渾然一體,稻田與我同時彌散著一種遠古時代的氣息。

金色的稻田在陽光的照耀下,輝煌而耀眼。團場秋天的陽光從不灼人,即使在正午也溫柔可親。有時從遠處吹來一絲絲涼風,與陽光攜手,和午後的稻田共同走進我的感覺之中,使我感受到了一種無限的愜意與爽快!

記得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的一個秋天,正是收割季節,一場大雪,使成孰的部分水稻倒伏,聯合收割機無法進地。為把倒伏的水稻搶收回來,需要大量的人工收割,團場機關組織幫扶隊,趕赴連隊搶收。陽光亮亮地落在了我的胳膊上,落在我手中握住的那把彎彎的鐮刀上。微風掠起我的額髮,我的髮絲飄拂的姿態十分輕盈。

稻田與天空,黃藍分明,色差極大。在天地之間,那高高的防風林,站成了一種永恆寧靜的象徵。

我望著她們優美的動態,很像是在觀賞一場大型群體舞表演。

面對黃澄澄的水稻,我高舉著月牙般的鐮刀,遲遲不肯動手。我割稻時常常有一種屠殺無辜的負罪心裡。於是,我在心中默默地與水稻對話:水稻呵,你費盡周折將自己孕育成熟,難道等待的就是農人的這一鐮嗎?

水稻突然停止了舞蹈,棵棵低垂著腦袋,像害羞的村姑又像沉思的哲人。片刻之後,水稻十分坦然地說:收割並不等於死亡啊,來年被農人育秧後再插進土地,我們不又成長一回成熟一次嗎?

我說:如果被農人碾成米吃了呢?

水稻說:那我們依然存活於農人的生命之中。

我說:如果農人死了呢?

水稻說:那我們也心甘情願跟著農人一起死。

我問:為什麼?

水稻說:沒有農人就沒有我們的生存機會,更談不上金秋的輝煌。

我與水稻完成了童話式的對話。

我被水稻的話感動了。我突然糊塗起來:究竟是農人應該感恩於水稻,還是水稻應該感恩於農人呢?

沉寂過後,從西邊的天際吹來一陣小風,水稻又開始舞蹈。水稻去意恢宏,來意蓬勃。

山地寧靜人玄。從遠處的連隊,隱隱傳來幾聲狗吠。

整整一天,我的情緒完全沉浸在金秋稻田和團場連隊共同營造出的詩意之中,我身處稻田有一種永恆的恬靜與超脫之感。我特別懂得和珍惜與水稻在一起相處的時光。

我和機關幹部們開始割稻。

我的胳膊被陽光和勞動鑄造得結實有力。我割稻的技巧早在上學支農時就已嫻熟。我割稻的技巧不太像是自己操練出來的,倒像是祖先的血脈之河流傳下來的一種遺傳基因或者本能,按著當地人的話叫:胎裡帶。

我收割了第一把水稻,接著又收割了第二把水稻……我的勞動頓時閃射出一縷現實主義的光亮!

其實,我收割水稻在團場收割史上,不過是無數個收割季節中的一次,可收割的水稻卻像勞動孕育的珍珠,貫穿著團場種稻的歷史。

我喜歡收穫季節。因為,收穫是農人一年辛苦勞動的果實。我割水稻從不覺得苦和累,割稻勞動倒很像是一種對現實苦難的迴避。

後來,我離開了稻田。在團場機關,就很少有收割水稻的機會,但我卻能經常看到碾米的情景。看到大米,我便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我感到自己正在一天天被歲月和現實擠壓、粉碎。

我割完水稻後,走出了田野……但稻田猶在,連隊猶在,它們表現出的耐力是無與倫比的。

當我再次來到金色的稻田時,我已感到稻田的那種孤獨的痛苦心情……心靈的家園一旦失去,再回歸尋找就變成一種臨時性的安慰。

在機關,感到惶惑壓抑時,我就開始追憶水稻的寧靜。我一旦將筆鋒伸進那連隊和稻田,就會有一種慰藉,文字也一個個變成了稻穗,金燦燦而沉甸甸的……文學與水稻就是這麼一種血肉關係嗎?真有意思!

在水稻地的那次勞動,我一口氣收割了三分地。我看重我的勞動閃射出的那一縷現實主義的光亮!

正要鼓勁,鐮刀卻鈍了。我提著鐮刀,走出水稻地,來到那高高的防風林對蔭下,樹蔭立即將我籠罩在陰影之中,我胳膊上閃爍的光亮也隨之消失了。

我開始磨鐮刀。

我如遠古時代的第一個農人獨坐於天地之間。秋風習習掠過時,順便輕撫了我一下,這一下,算做是對我的關照和一種情緒的呼應。。。。。我很感動,明淨淨而開闊的天地使我心礦神怡。

磨鐮刀的聲音在水渠邊單調而有節奏地響著。

我仰臉躺在樹蔭下稍作歇息。我望著湛藍深邃的天空,看樹葉婆娑,斑斑駁駁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柔柔而靜靜地注視著我……所有人世間痛苦,還有很早以前就閃亮登場的富貴以及後來出現的種種利慾誘感……都離我遙遠而又遙遠。我不爭榮耀也就不會被誰突然一劍刺傷。我的情緒如家園之月明淨透亮,如藍天博大如白雲祥和……我是不是達到了一種生命的極致?

後來,我睡著了。自由的夢長著天使的翅膀,在金色的稻田和藍藍的天空之間飛來飛去,忽高忽低忽遠忽近忽快忽慢……。

圖文/趙興華

編輯/吳晨卉  稽核/溫憲江   監審/胥濤

主辦單位/第四師六十八團文體廣電服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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