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的方向盤，在汽車上。火車的“方向盤”，卻不在火車上，在地上。

汽車方向盤的操縱者，絕對是汽車司機。而火車方向盤的操縱者，卻不是火車司機。

是誰呢？早些年，車站值班員加一個扳道員在地上操縱。現在，扳道員沒了，靠車站值班員操縱。

咋操縱？車站值班室有控制檯，上面許多按鈕，一按，地上對應的道岔，相應轉動。火車開過來，按設定股道，往前開就是。

所以，火車方向盤，不在車上，掌握在大大小小車站。站區改變火車行進方向的鋼軌，叫“道岔”。那一片區域，統稱“岔區”。

道岔，其實並不神秘，像個“U”字形，緊貼股道內，按指令來回擺動，引導車輪，或往這邊走，或往那邊走。

再普及一點股道知識（我那扳道夥計出事故，便與此有關）。車站，往往有多條股道，哪怕五等小站，至少也有三四條股道。大一點的站，十條二十條的都有。

但車站再大，有一條、也只有一條股道，與區間線路連線。這條股道，叫正線。其他的，都叫側線。

火車從正線，還是側線透過，車站安排。不誇張的說，火車走哪條線，不走哪條線，火車司機根本說了不算。甚至，火車司機連啥時候開車，啥時候停車，自己都決定不了。因為，前面綠燈亮了，得馬上開車。前面是紅燈，說啥都得停下。

如果，火車司機按自己意圖“開車”，會怎樣呢？

順向道岔沒有開通，司機硬把車往前開，那一定會“擠岔”。違章！

逆向道岔沒開通，硬開過去，就是進錯股道。那個股道要有車，乖乖，會撞上的。事故！

兩樣後果，輕則違章，扣錢，重則事故，要進班房。都不敢等閒視之。

我剛上班時，總在想，股道那麼多訊號燈，司機看錯了，怎麼辦？有一次，我登上司機室，一下全明白了，那麼高的位置，道岔、訊號，其實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一般火車出事故，責任在火車司機的，很少很少。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們站出了件怪事，一趟慢車，前面好好的，後面幾節車廂，莫明奇妙脫線了。調查組調查好久，才水落石出。肇事者，原來是扳道員。

那天，扳道員準備坐慢車回家，早早來到西頭岔區，把道岔從二道（正線），扳到一道（側線，靠近站臺）。

扳道有個規定，車過去後，道岔必須“復位”，就是說，要從進一道（側線）狀態，扳回進二道（正線）狀態，保證列車正線透過。

當時，慢車都機頭和前面車廂，順順利利進入一道，誰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可能，光想趕緊“復位”，就算任務完成，可以去站臺坐車回家了。

反正，他鬼使神差，竟然在後面還有四節車廂沒過道岔時，進行“復位”，把道從“一”扳到“二”。扳過去後，馬上反應過來，扳錯了，趕緊又把道從“二”扳回到“一”。

可惜，手再快，已有車輪駛入二道，後面的車，又往一道走，一拉一扯，幾個車廂脫線。

他雖然嚇得不輕，但誰也沒敢告訴，沒事人一樣。這，苦壞了調查組。

因為事情太蹊蹺，前面的車，後面的車，都好好的，道岔也沒問題，為什麼會“突然”脫線呢？

調查好久好久，當調查到車站附近一家飯館時，據姓馬的掌櫃回憶，他看見，那天，路邊的扳道員，在車輛行進當中，來回扳了幾下……

原來如此。找他一問，已有人證，無法抵賴，他也只好承認。

對他怎麼處理，咱就不說了。反正，就因為這件事，鐵路改了《技規》。新增規定：扳道員扳道以後，必須加鎖……這一上鎖，萬一誰鬼使神差想再扳回來，因為要開鎖，就不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