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相親就是一場表演

擇偶時,對方提供的籍貫、年齡、身高、財力甚至長相方面的資訊都容易驗證,但談吐、脾氣、修養需要一個展現的過程,見面、相親時可以瞭解對方的這些

“軟實力”

。但兩個陌生人第一次見面時,大家都會比較拘謹,或者說都會很小心地呈現自己。

美國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1956)中剖析了人們平時如何扮演自己的社會角色,我們跟人見面時,不僅要聽其言,還要觀其行,判斷其“社會經濟地位、自我觀念、態度、能力、可信賴性”,以便確定可以對他們寄予什麼期望,但對方很少會直接提供關鍵資訊,所以要看他不知不覺流露出來的行為。

“被觀察者會希望給人留下某種印象,他會按照一種完全籌劃好的方式來行動,以一種既定的方式來表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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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樂之城》劇照

初次見面時,大家都會演,你在演,對方知道你在演,你還知道對方知道你在演,對方也知道你知道他知道你在演,但還是要演下去。所以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來的資訊才真實,而這種觀察能力是需要經驗積累的。心理學家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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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夫曼在書中寫道:“美國一些女大學生在跟男孩約會時,會故意降低自己的智力、技能和自決性,由此來顯現一種頗為深沉的精神自律,儘管美國女孩的輕浮早已聞名於世。”她們會讓男朋友滔滔不絕地向她解釋她們早已知道的事情,她們會對才智不如自己的男朋友隱瞞自己精通數學的才能,也會在乒乓球比賽中,最後放棄已經到手的獲勝機會。

一個女孩說:“我偶爾會故意拼錯一個較長的單詞,於是我的男朋友就會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邊訂正一邊說,你真笨啊。”這樣一來,男性天生的優越感得到表現,女性的軟弱角色也得到了確認。對此男性渾然不覺。

相親就是一場表演

《愛在日落黃昏時》劇照

現代人擁有擇偶自由,但也因此很頭疼。比利時心理治療師埃絲特·佩瑞爾說:“當你選中了一個物件,你就是選中了一個故事,你進入了一個你未曾為之試演出過的戲劇,敘事就會發生衝突。當我們生活在村莊裡時,人際關係非常清楚,群體給了你認同感。你知道自己是誰、人們期望你怎麼做,你知道該怎麼表現。你有很多的確定性和歸屬感,但是沒有任何自由。

城市化之後,人們進入大城市,變得獨立、物質,人際關係也發生了急遽變化。選擇取代了規則。我們很不確定、自我懷疑。過去由規則、義務決定的東西現在要透過交談來確定。一切都要談判。你跟你的婚戀物件談你想住在哪裡,想不想要孩子,想要幾個,什麼時候要。像吃自助餐一樣,我們要自己去決定一切。”

相親就是一場表演

《午夜巴黎》劇照

我們都會高估自己判斷他人的能力,以為自己能看透別人。

戀愛者和市場交易者都在自由承擔風險,享受收益,投機就是在當下和未來,確定和不確定,收益和風險之間進行協調,預估平衡。

表演挺費心思,波伏瓦在《第二性》中說,在男人面前,女人總是表演;她假裝接受自己是非本質的他者,在他面前透過模仿、打扮、經過三思的話語,樹立一個想象的人物;這樣做戲要求持續的緊張狀態;她根據自己的選擇表現出是脆弱的、天真的、神秘的、老實的、嚴肅的、快活的、莊重的、有點大膽的或謙遜的。真正的愛情本當承受對方的偶然性,就是說,承受對方的缺點、侷限、原始的無緣由;對女人來說,發現了崇拜物件的缺點和平庸,是一種揪心的失望。打扮的藝術在於製造幻景,給目光提供想象的物件。

相親就是一場表演

《魅影縫匠》劇照

我們社交時戴著面具,不存在面具後面的真實自我。這並不是虛偽。桑塔亞那說:“我們竭力說服自己去表現自我,我們在想象的觀眾面前獨白,用角色外衣把自己優雅地包裹起來,我們身著這種道具服飾,期待著人們對我們的喝彩,並期望在一片靜寂中悄然匿跡于歸途。我們宣稱我們將身體力行自己所說的一切美好情操。我們必須隱匿我們的情緒與品行之間的不一致,這並不是偽善,因為我們扮演的角色是比我們飄然的夢幻更為真實的自我。古代嚴肅的半身雕塑雖然不能賦予石頭以人性,但它卻能表達出一種人的靈性,這種靈性遠比人們早起時呆滯的神態或偶爾扮的鬼臉更像人。”

相親時,如果看中了對方,就去投其所好,這樣做管用嗎?既然是表演,就可能會被看穿。“表演所要求的表達一致,指出了我們的人性化自我和社會化自我的不同。作為人,我們也許只是被反覆無常的情緒和變幻莫測的精力所驅使的動物,但是作為社會角色,在觀眾面前表演,我們必須保持相對穩定的狀態。表演所建立的現實印象式嬌嫩而脆弱的,任何細微的失誤都有可能將其摧毀。”

相親就是一場表演

《安妮·霍爾》劇照

相親時,如果想知道兩個人的標準是否相同,可以做一個測試。美國心理學教授愛德華·羅茲曼會讓採訪者給擇偶物件的四種品質打分,分別是相貌、收入、體貼和忠實,總分200分,分到這四項上。男生一般更注重外表,女生更注重品格。男性往往會因為某個單一的原因而全盤否決對方,女性則更重視綜合情況,即使長相差點兒,如果其他方面比較突出也可以。長相很有欺騙性,在婚戀中,性格的重要性最終會超過外表的吸引力。

每個人在擇偶時都是在決定自己的未來。德國社會學家尼克拉斯·盧曼認為,在現代社會,愛情成了一種高難度的藝術、高風險的人際關係,但是愛情的魅力就來自風險,風險意味著收益。

兩個人相似度越高,越容易在一起。但分歧總會浮現。臺灣大學社會學教授孫中興在《愛情社會學》中說,愛情不僅是一種情緒,也是一個社會過程,

如果我們覺得一個人性格好,就會覺得其長相更有吸引力。非要找最漂亮的是不現實的,大部分人最後確定的配偶都是跟自己有同等長相的。

“婚姻是兩個人從面對自己、他者和世界,轉而面對面協商各自的自我、他者和世界,當事人不僅進入新的角色,也是進入新的世界,兩個人共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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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莎莫的500天》劇照

兩個人剛認識時,18個月以內,都是看到對方跟自己的相似之處,如果繼續向婚姻邁進,要靠需求互補。“有人在剛開始的時候覺得兩個人很合適,然後慢慢發現兩人吃東西不合,一個吃辣一個不吃辣,這就是遇到了需要解決的現實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