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我的爹孃,守著苦難重重的土地,過活著疲累的日子

文/李壯壯

全文共2029字

我的爹孃,守著苦難重重的土地,過活著疲累的日子

電話那頭,孃的聲音與往常不太一樣。

我小心翼翼地問娘,是不是胸悶的老毛病又犯了,娘說不是。又問,是不是爹又惹她生氣了,娘有氣無力地說沒有。

我追問娘到底怎麼了。娘遲疑了片刻,嗓子裡明顯哽咽了一下,終於,娘開口了,“北地裡的莊稼都給淹了”,語氣沉重得讓人心痛。

今年雨水大,村子裡種在北地的玉米全被泡了。我家那三畝地,沒能倖免於難。瞬間,我的眼前閃現出綠油油的植株被渾濁的泥水吞沒的恐怖景象。

我問,水還能不能耗下去。娘說,聽天氣預報,雨還會再下幾天,希望不大。我又問,能不能設法把水排走。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北面地窪,水溝子裡早就淤了,沒法了。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爹的聲音,看看吧,實在不行就改種豆子。玉米要長夠一百二十天,再種已經不趕趟兒了。爹沒有娘這般沮喪,他似乎早已看慣了土地裡上演的各種苦難。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千里之外的這兩位老人,只好面帶羞愧地結束通話了電話。一閉上眼睛,在那片黃土地之上,曾經發生過的大大小小的苦難,宛如渾濁的雨水般湧入我的腦海。

我的爹孃,守著苦難重重的土地,過活著疲累的日子

同樣是玉米。那年,我還在讀小學三年級。整個夏季,村子裡都沉浸在悽惶的氛圍裡。因為,原本應該“噌噌”往上躥個兒的玉米,竟然成了矮古墩兒。

這樣的陣仗,連村裡最年長的老人都沒見過。後來,村長開著摩托車從鄉里請來了專家,專家在地頭上轉悠了半圈,說是得了粗縮病。

大夥兒急切地問還有沒有得治,專家沉默不語,後來,專家對村長耳語了幾句就走了。

翌日,村頭大喇叭裡傳來要把那些矮古墩兒全部薅除的訊息。大多數村民眼中含著熱淚照做了,個別老人下不去手,任由它們長著,等到大秋時節,掰下瘦小無比的玉米一看,裡面的顆粒寥寥無幾,不少老人癱坐在地頭放聲大哭。

那年,玉米減產一半。從此,一提起粗縮病,村裡人人聞之色變,它簡直就是

莊稼

的癌症。

玉米和小麥是這片黃土地上永恆的兩大主角。這是一對難兄難弟,玉米多災多難,小麥同樣也是命途多舛。

那年,正值麥子揚花的時節,村裡有不少人驚奇地發現,自家地裡竟然冒出來密密麻麻的膩蟲。它們簇擁在小麥的葉片、莖稈和穗部,肆無忌憚地禍害著莊稼……眼瞅著綠油油的小麥開始發黃、枯萎,不少人嘴角燎起了豆粒大的水泡。

記得,那天天剛麻麻亮,父親就蹬上腳踏車去了鎮上的供銷社,回來後,早飯都顧不得吃,就套上長衣長褲,揹著打藥桶下地去了。

農藥對人的刺激很大,打完農藥後,父親常常吃不下飯去。有時,甚至腹痛嘔吐。可幸好因為農藥,膩蟲被降伏了,地裡的小麥保住了,我家一整年的口糧也有了著落。

我的爹孃,守著苦難重重的土地,過活著疲累的日子

魯西南廣袤的土地上,除了玉米和小麥,也經常能夠看到棉花和花生。種棉花,大抵主要是為了做棉衣(當然,也可以擠棉油,但我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種花生呢,主要是為了擠油吃。

這兩種農作物,經常會遭受害蟲的侵擾,一種是惱人的青灰色的棉鈴蟲,一種是駭人的白慘慘的蠐螬。

我對棉鈴蟲的印象不深。每當棉花地裡出現棉鈴蟲時(這時的葉片往往會佈滿大大小小的窟窿眼),母親都會揹著藥桶子去打一種叫“丙溴磷”的藥劑,立竿見影,第二天就能看到地下滿是僵了的棉鈴蟲。一場雨水過後,棉花就又恢復了喜人的生機。

腿懶

人家,若是任由棉鈴蟲攀在枝頭,不出半個月,棉花的葉片就會發黃乾枯,一陣大風吹過,千瘡百孔的棉桃應聲而落,棉花很容易絕產。所以,每當看到地裡有棉鈴蟲時,母親都心慌得睡不安生,天一亮,就蹬著三輪車下地去了。

相比棉鈴蟲,我對蠐螬的印象更深,這是一種深藏在地底下的生物。那年,三姑因為和姑父拌嘴賭氣回了孃家,正巧趕上家裡準備刨花生。

我的爹孃,守著苦難重重的土地,過活著疲累的日子

當時的花生秧子一片枯黃,一抓鉤下去,抖落掉溼潤的土塊,不見了原本應該擠擠挨挨簇擁在一起的花生,只剩下零零星星幾個秕粒,有的還被蛀出了好幾處黑黢黢的洞眼兒。

低頭細看,暄軟的土壤裡,一隻又一隻扭動著肥碩身軀的蠐螬赫然顯露在眼前,花生全被這些傢伙給糟踐了!

整整兩天,我和三姑都跟在母親身後頭撿拾土裡的蠐螬,一畝二分地,只收獲了不到兩簸箕的瘦小花生,最不想看到的蠐螬,卻足足撿了三大筲!

那年九月,我家雞和鴨算是有了口福,下的蛋也比尋常年份大了一圈。這是蠐螬帶給我家的唯一的幸事。

想著這些,心裡忍不住又開始悲痛起來。自從工作以來,已經勸了爹孃多次,種地那麼累,乾脆把家裡的地賃出去得了。

娘總是不答應。她的理由簡單而又固執——吃自己種的莊稼,心裡踏實。我又問,等幹不動了,總該可以把地賃出去了吧。

娘不說話。爹在一旁幫腔,幹不動了,人也該入土了。我覺得不吉利,側身低頭“呸呸”了兩聲。

可憐又單純的爹孃,一輩子沒個長遠眼光,守著那六畝苦難重重的薄田,看著老天爺的臉色吃飯,苦啊,悲啊!

可我一點兒不敢輕視爹孃見識的淺短,我忘不了,爹孃就是靠著這幾畝天災頻發的土地,把我養大成人,供我到省城讀書。我是何其幸運啊!

爹孃,我的爹孃!我那一生眷戀土地的爹孃!

我的爹孃,守著苦難重重的土地,過活著疲累的日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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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壯壯,80後,山東菏澤人。喜歡文學,熱愛寫作。

本文編輯

情感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