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開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認同，有車有房的人，在相親市場上更受歡迎嗎？

在「先條件後感情」的相親市場上，

車和房就是硬通貨之一。

但有朋友告訴我，假如在車和房後面加上一個「貸」字，相親物件的態度就會發生 180 度大轉變——尤其是對女生。

這讓剛剛走上雙貸之路的我有些恐慌：本來日子就過得緊繃了，竟然連感情都會遭到異樣的目光。

所以，有房貸有車貸，到底給生活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

被賦予了最低的經濟價值？

阿怡想起上次見前男友的父母時發生的事。

早茶桌上，她起身給叔叔阿姨倒上兩杯熱茶。當她說到「正在供著一個房子，兩室一廳」時，對面的阿姨忽然笑了笑，問：「這麼辛苦啊，爸媽不幫一下嗎？」

「還好，自己負擔得起的事，不太想花爸媽的錢了。」

印象中，那頓早茶的氣氛就是從這句話開始冷掉的。

等他們走了後，阿怡問男友，為什麼你爸媽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男友只看著手機上王者榮耀的選人介面，頭也不抬地說：

「可能是擔心以後我們結婚買房，你沒有錢一起還房貸了吧。」

當她還在設想著自己的房子是用吊燈還是無主燈設計時，別人的爸媽已經在估量著她能不能還得起另一個房子的房貸了。

她沒有選擇和男友爭吵。

但那份「估量」，似乎停不下來。

自從每個月還 8000 元房貸後，阿怡會計算每個週末和男友的約會花銷。

她儘量安排在公交地鐵可到達的商場，以及微信支付寶有消費券可使用的餐廳。

有一次，阿怡開心地將記賬軟體上，她這個月多省下 600 塊的介面給男友看，男友說：「恭喜你啊，距離 30 年的還貸生涯結束，又近了一步呢。」

本來她沒有很在意男友的陰陽怪氣，結果對方補了一句：

「那我們呢？我們結婚後住的房子，我以後是不是也這樣一個人摳摳搜搜算著錢？」

阿怡沒有發作。只是默默走到陽臺，忍著不哭出來。

她覺得很委屈。

明明是戀愛前就買的房子，戀愛後竟然變成了對方詬病自己的理由。

後來，阿怡提出了分手。

跟我講述這些故事的時候，她正躺在新房子客廳裡的那張三人沙發上。

她偶爾也會想起，當初是和前男友在宜家一塊挑的。原本的規劃中，有她、有他，還有兩個人養的那隻橘貓，擠在上面看電視。

但此刻，她想象的是，邀請朋友來家裡打遊戲，或者跟老家來的爸媽窩在這裡聊天，這張三人沙發也不會被浪費啊。

阿怡的房子預計下半年裝修完，可以趕在她 28 歲生日前住進去。她覺得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單身女生與學區房

露露平常喜歡和朋友們去游泳。

當她浮出水面，扶著泳池壁休息的時候，不遠處在深水區的朋友向她招招手，開玩笑說：「為什麼老待在淺水區，這麼怕死嗎？」

朋友們說的也沒錯，露露怕死。

今年，為了保證身體健康，她每週至少兩次 30 分鐘的「劉畊宏」，一次羽毛球局，還有一次游泳。

打羽毛球的時候，一個球飛過來，快要觸到底線，露露準備飛身去救。心裡面突然有一把聲音在吶喊：別救了，保住小命要緊。

畢竟，她秉承著的是「養生運動法則」。

理由很簡單：

不能出事，不想讓爸媽替自己還貸。

露露跟我說這些時，我笑得很開心。

但當我知道露露每個月的支出後，就沒有再懷疑這些玩笑話的真實性了。

2020 年底，碩士畢業一年半的露露，在父母的催促下，開始了她在廣州的買房計劃。

她買的房子是位於廣州老城區中心的，樓齡較大的二手房。這就意味著，裝修房子除了要花一大筆錢，還要花上不少的時間。

在裝修的 7 個月裡，露露除了支付 8000 元的月供，還要在外面租房生活，為了省錢，洗手間甚至是旱廁。

在被窩裡躺著，露露不止一次幻想過：假如自己沒有買房的話，按照現在的收入水平，每個月都能去自己想看的音樂劇，1000+ 的票都不帶眨眼的。

現在，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音樂劇了……

買房後的 7 個月裡，露露真正體會到，什麼叫

「透支現在，換取未來」

。

經歷過租房的旱廁日子，在裝修自己的房子時，她咬咬牙，換上了智慧馬桶。

和第一個故事裡的阿怡不同，露露單身很久了。

有趣的是，她買的房子離上班的地方不遠，位於廣州老城區的市中心。當初她爸爸堅持要買「市中心的老破小」而不是「郊區的大房子」，就是看中了這裡的教育資源。

那好歹是個學區房啊。

「總覺得我的房子，有一半的貸款是替以後的孩子還的。」

可是單身多年，露露早已將「找物件」這件事，排在 to do list 的很後面了。

單身女生買學區房，到底是不是一個恰當的選擇？

我們都不知道答案。

我們的對話，亦在這裡默契地停住了。

■一種無需計算的浪漫

「你知道嗎，婚前買房，反而有了不結婚的底氣。」

當我帶著阿怡和露露的故事，找到第三位朋友 Polly 時，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剛剛結束了自己的第 7 次相親。對方是她同事老公介紹的男生。

在之前的 6 次相親裡，她都體會到了作為有房有貸的單身人士，在找物件方面遇到的阻力。對方的臺詞包括：

「我最近也在看 xx 那邊的房子。一個人買，壓力不小哈哈。

噢，那如果兩個人生活，那就是兩份房貸了。

呃，那你有計劃什麼時候還清嗎？」

Polly 說：「剛聊沒幾分鐘就在打如意算盤了，怎麼相親市場裡都是這種人精啊。」

最近這次相親，Polly 和那個男生約在咖啡店見面。工作日下午抽空出來，抱著不浪費大家時間的真誠態度，Polly 在喝下第二口咖啡時便開口了：

「噢對了，我在供著一套房子。在越秀區。每個月 9000。」

她盯著男生的臉，隨時捕捉著退縮的神情。一旦捕捉到，她就可以起身走人，不用浪費時間了。

但男生只是頓了頓，然後說：「我也是。不過我在海珠區買的，地段沒你的好。」

Polly 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眼前這杯咖啡，可以喝下去了。

別人計算，Polly 也在計算著，相親的時候，對面這個人的條件到底跟自己搭不搭。

Polly 每個月 5 號收到工資，習慣性點開銀行 App，將工資卡里的 9000 塊轉到還貸的那張卡上時，她總會感受到一份踏實的心安。

至少以後不管在外面多晚，開啟打車 App，目的地那裡總有一個確切的定位，她想都不用想就可以點確定。不再像以前剛畢業租房那樣，地址不停地換。

這些話題，都是她跟這次相親的男生聊出來的。聊到最後要離開了，男生站起身來說，「都 6 點多啦，我乾脆下班回家了。」

Polly 很開心地說，「我也是。」

兩個各自在一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在一次簡單的約會後，回到每個月各自還貸的房子裡。

Polly 久違地感受一種奇奇怪怪的、沒有計算的浪漫。

兩個人能不能成、戀愛了結不結婚，都無所謂啦。

這似乎是屬於婚前有房有貸的年輕人們的一份底氣。

最後。

講述我身邊這些房貸年輕人的故事，是因為最近，我在廣州辦了一場

「雙貸人士小聚會」

。

本來參加的人就不多。一位女生碰上出差，一位男生被臨時安排到深圳開會，趕不回來。聚會前 1 小時才發微信告訴我：「我這邊估計走不了，可能要去飯局陪喝，為了賺錢。［嘆氣］ 」

作為每個月揹著貸款的人，完全能夠理解這位朋友珍惜賺錢機會的心情。

其他人呢？有人是從地鐵站走過來的，也有人是在這下午氣溫高達 38 度的戶外，騎共享單車過來的。

都為了省錢。

買房後，

生活質量真的會提高嗎？

至少從這個側面來看，我是看不到的。

所以聽到「有房貸的女生，在相親市場上反而不受歡迎」這樣的論調時，我就更生氣了。

在這個大家都過得很不容易的時代，買得起房、有魄力還房貸的人，已經很了不起了。

為什麼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依然要被相親市場這樣的世俗眼光打量？

幸好，Polly 的故事，有為我好好地打消了這份不忿。

像擔心「相親遇冷」一樣，

將自己置身於世俗眼光裡的人，是註定很難快樂的。

反過來，假如我們在每個月收到

工資時

轉賬、打車時不用切換定位就能找到自己的家、在繁忙城市的週末午後舒服地躺在自家的沙發上，能緊緊抓住那份確切的安心，我們的努力就有意義啦。

我們總會找到這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