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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吳憨子,他一生傳奇而潦倒,最後在一個寂靜的冬夜走了

文/獨酌之人

全文共2408字

真實故事:吳憨子,他一生傳奇而潦倒,最後在一個寂靜的冬夜走了

吳憨子的墳,起在了村北一個人跡罕至的樹行子裡。

這幾天,若不是清早跟著俺娘一道兒去採雞腿菇,我想,這輩子我都應該不會涉足那片樹林,更不會見到吳憨子的葬身之所。

那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土包,上上下下長滿了荒草。在林鳥的啼鳴聲中,顯得孤獨落寞,正如吳憨子他那潦倒不堪的一生。

吳憨子,顧名思義,其人姓吳。按照輩分,我應尊他一聲大爺爺。

但因為村裡人都稱他“吳憨子”,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另類,所以我也跟著臉不紅心不跳地喚他“吳憨子”,或是“吳大憨”。

吳憨子似乎是有大名的,具體是什麼,村裡人早就不記得了。也是,誰會關心一個憨傻之人的姓名呢?

聽村裡老人說,吳憨子並非生來就是憨的。早年間,他也是一個長得一表人才的俊美后生,舉止灑脫,能說會道,很是英武。

他出門在外闖蕩了幾十年,也不知道具體都經歷了什麼,回來腦子就已經不正常了。

有人說,他的腦子是被戰場上的炮彈給嚇懵的;還有人說,他是因為在火車上當扒手被抓了個現行,腦殼上捱了一悶棍……眾說紛紜。但哪種說法,都沒有在吳憨子本人那裡得到迴應。

回到村裡時,吳憨子的老屋早就散了架。他的一位本家侄子,在老屋的舊址上,給他蓋了一間紅磚小屋,坐北朝南,沒有門,也沒有窗,玉米秸稈往地上一堆,就算是他的床鋪了。

小屋孤零零地立在我家的正西面,因為沒有圍牆,我攀在家裡的牆頭上,就能瞅見吳憨子的一舉一動。

他的院子裡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堆放著破爛,簡直沒有個落腳的地兒。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因為他就是靠撿拾破爛度日的。

每隔一段日子,鎮上破爛收購站的人都會開著三輪車來吳憨子家一趟,把能要的東西打包拉走,然後點數給吳憨子幾張髒兮兮的紙票。

真實故事:吳憨子,他一生傳奇而潦倒,最後在一個寂靜的冬夜走了

吳憨子沒有地,所以沒有糧食,更沒有白麵。小屋破缸裡的白麵,幾乎都是他從村裡討來的,東家要一瓢,西家借一碗,東拼西湊,勉勉強強填飽了他的肚皮。

有時,實在討不到糧食了,吳憨子就會拄著一根破竹棍去找自己的妹妹。吳憨子沒有兄弟,只有一個妹妹,嫁到了七里地外的孫莊,日子雖然也過得緊緊巴巴,但總比吳憨子強。

隔著牆頭,我經常能看到吳憨子住的那個小屋裡騰起黑黢黢的炊煙。他會做飯,儘管沒有支灶臺,他也能吃上熱乎飯。

幾塊撿來的殘破的紅磚往地上一壘,一隻缺口的黑鍋往上一架,鍋底填柴火,鍋裡放油炒菜,噼裡啪啦,還別說,那架勢

瞧著

一點兒不比家庭婦女遜色。

在我童年印象裡,也不知怎的,俺爺經常願意跑到吳憨子家的破院子裡,找他聊天拉呱。

俺爺愛抽菸,每次,他都會給吳憨子備上兩根。興雲吐霧間,兩人高聲談論著我聽不懂的事情,但看俺爺的表情,似乎很是沉迷。(對了,忘了給大夥兒介紹,俺爺是位參加過淮海戰役的老兵)

有段日子,吳憨子家裡的壓水井怎麼都打不上水來,經常會拎著一隻塑膠筲桶來我家接水。印象裡,每次俺爺都會差使俺爹幫忙給拎回去,那時候,吳憨子已經七十多歲了。

可能是受俺爺的影響,小時候,我並不怎麼怕吳憨子。別的孩子遠遠看到他,早就尖叫著躲開了,我不躲,甚至有時還會和他並排走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些閒話。

我很喜歡聽吳憨子說話。他講任何事都給人一種滔滔不絕的感覺,他的眼睛怔怔地望著遠方,右手在半空中來回指點著,嘴角積起了白沫也渾然不覺,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遠方的世界裡。

聽吳憨子自己講,年輕那會兒,他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

他爬過火車,坐過渡輪,上過戰場,後來還在徐州的一座破道觀裡呆過兩年。

那個時候,我覺得吳憨子是個挺不簡單的老頭兒。他許是識字的,因為我曾見他看過報紙,當時,他整個亂蓬蓬的腦袋都埋進了碩大的報紙裡,嘴裡神神叨叨地講著話,好像在極認真地讀著什麼重要新聞。

但,村裡人都說吳憨子這是在“冒充知識分子”。有人還面帶譏笑地說,吳憨子大字不識一個,連報紙都拿反了,讓他讀個新聞,他連猜帶蒙,磕磕絆絆像是在往外崩焦豆子。

我倒覺得吳憨子是有點兒學問的。他曾從自己那床破爛不堪的棉被裡,摸出來兩本書給我看,我至今都記得,一本叫《奇門遁甲》,一本叫《封神演義》,因為翻的

次數多了,兩本書都有些散架。

真實故事:吳憨子,他一生傳奇而潦倒,最後在一個寂靜的冬夜走了

有一次,他指著那本封面上畫著八卦符文的《奇門遁甲》說:“吃透了這本書,人就成人上人了。”

我不懂什麼叫“人上人”,問他,他啞然失笑。盯著院子裡的那棵不怎麼結果的棗樹,沉默了許久後,用極低的聲音說:“人上人,就是不過眼前這樣的日子。”

說話時,他渾濁的目光在滿院子裡的破爛上游來蕩去。臉上的神情很平淡,看不出是在欣賞它們,還是在厭惡它們。

平日裡,吳憨子是很少喝酒的(也沒有錢買)。但一旦進了寒冬,他就時常會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後,他不眠不休,扯著嗓子對著夜空破口大罵。不知道他在具體罵誰,但經常一整夜不住歇。

俺爺走之前,曾囑託俺爹將他的一件軍大衣送給吳憨子。聽俺爹說,吳憨子拿到那件大衣後,摸著上面的金色紐扣,整個人哭作一團。

那年冬季,俺娘還把家裡的一床被子拆洗乾淨後,給吳憨子送了過去。當時,吳憨子罕見地回了禮,他送給了我們家一封蜜三刀。聽他說,那是他妹妹給送去的。

蜜三刀還沒有吃完,就收到了吳憨子離世的噩耗。他本家侄子說,家裡做好蒸饃給他送去時,叫了半天沒人應,走進小屋才發現,他人已經沒氣了。

具體死因不明,村裡也沒人真的關心,只知道他死在了一個寂靜的冬夜。妹妹收到訊息來村裡大哭了一場後,吳憨子就被本家侄子埋進了村北的樹行子裡。

不久,年到了。喜慶的紅鞭炮一響,關於吳憨子的零星議論,就徹底從人們的口中消失了。

年復一年,曾經那個半人多高的墳頭,在大風和大雨的侵蝕下,

早成了

一個模糊的小土堆。再過幾年,想必,就和大地融為一體了。那時,他在世上的所有印記,全部消亡(之前他住的那間小屋,早就被侄子拆掉建起了新房)。

倉促寫下此文,算是對吳憨子的一種紀念——這個世上,曾有一位老人,如此潦倒地走過。

真實故事:吳憨子,他一生傳奇而潦倒,最後在一個寂靜的冬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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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獨酌之人(筆名),90後,山東菏澤人。

本文編輯

情感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