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城中村隔斷房

廣州的路面似乎每天都在施工,破碎錘在機械的推動下噠噠作響,揚起的灰塵於城中村的牌坊結成一團經久不散。

這是無數個稀鬆平常的清晨,陽光透過遠處高聳的樓群照在灑水車剛剛潑灑過的路面,路人捂住口鼻快速從一堆散落的磚石瓦礫上走過,他們將要穿過城市的心臟去往另一個角落,由此開始在這座城市重複而又嶄新的一天。

樓下咖啡店可以買到新鮮沖泡的咖啡和精緻的茶點,這一刻,似乎踮踮腳就能融入這座城市,遠離暗無天日的隔間和隨時不知道會從哪裡冒出來驚擾生活的蚊蟲,喬一覺得自己不再是異鄉人。

公司所在的樓層可以望到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隻,也可以看到一幢幢堂皇且極其富有年代感的建築,再遠處脫離了繁華商務區的地方是居民區。陽光穿過百葉窗均勻地撒在桌面上,手裡的咖啡散發著蒸騰的熱氣,她有些出神。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朝陽

城市裡漂泊的年輕人最終的目的慢慢都變成了怎樣能獲取這座城市的入場券,在或繁華或偏僻的角落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居所。懷揣著這樣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喬一一頭扎進廣州這座城市就是五年。

前不久,男友因為她想要在廣州買房的大膽想法而產生分歧,儘管這些他早就知道,兩人還是冷戰了好幾天。喬一和男友來自同一座小城市,青梅竹馬,雙方父母也都見過,按照男友最初的計劃,兩人會在老家市裡買上一套房子,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共同組建一個全新的家庭。

但兩人家庭巨大的差距不容許她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有脫離了那座小城市,喬一才能真正地重新開始新生活。

當初也正是憑著這股信念,喬一才不至於像村子裡的那些女孩一樣早早輟學進入社會。

雖然回到老家小城市的生活或許會安逸一些,男友也能盡好作為一個獨生子的本份。同樣,比起在廣州買房,小城市裡觸手可及的生活能很大限度減輕兩個人的經濟負擔,畢竟兩人都是工薪階級,掏空手裡僅有的積蓄也只夠在遠郊買上一套小三居。

然而,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習慣了這座城市,習慣了充實忙碌的都市生活,哪怕以每天三個小時以上的通勤時間作為代價。

那麼多年的努力就是為了離開小城市,她不甘心腐爛在一成不變的生活裡。

在一起的三年,喬一無數次提起對未來的嚮往和計劃,透過一個個看房軟體描述著未來的生活,男友也積極地迴應著。如果不是有將想法付諸於行動的意圖,他也許會一直迴應著那個夢。

他太理智了,也太習慣於服從,連生活都失去了選擇的能力。

三年裡,兩人雖然也會為一些瑣碎的事情爭吵,但從沒像現在這樣,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訊息,彷彿人間蒸發一般。

喬一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或許他在等著自己做出選擇。

妥協或是分手。

喬一已經妥協過很多次,這一次,她想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而男友也在等著她最終的答案。

理想和現實交織著,離開或是留下都會有遺憾。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蝸居劇照

有一個人剛發財,有兩個人在戀愛,每個清晨醒來都相信今天會被鬼使神差;

有一個人剛失業,有兩個人剛失戀,每個夜裡都有人在收拾行李決定離開。

《一個北京人在北京》

似乎每一個在城市裡漂泊的年輕人都會面臨相同的問題,他們匆匆忙忙來到這裡,逐漸淹沒於人海,原本的抱負在和生活的碰撞下支離破碎。

遙遠的北京,唐家嶺新城尚未建成之前,五萬多名年輕人“蟻居”在城鄉結合部的唐家嶺村,一路之隔就是上地資訊產業基地和中關村軟體園。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每天需要乘坐公交和地鐵去往城市的另一端工作。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蟻族的奮鬥劇照

2011年,由導演戴冰執導的電視連續劇《蟻族的奮鬥》將在唐家嶺的數萬名蟻族搬上熒幕,我們才從細碎的片段裡窺見生活在帝都年輕人的一角,他們也像生活在廣州的喬一。

劇幕開頭,急促的鬧鐘鈴聲響起,鏡頭掃過錯亂的村口,混雜的電線橫在頭頂,行人匆匆,從一棟棟或大或小的建築物裡擠出一隻只螞蟻。慌亂中洗漱完畢,通勤的公交也將駛入站點,數十人相互推動著擠上公交,剛在路邊攤買到的包子瞬間被擠壓成肉餅。

蟻族們起早貪黑,以期能透過努力盡快搬離狹窄的隔間獲得稍微自由和放鬆的生活。

劇情圍繞著趙榮生、虎一帆、肖大寶以及宋楚楚、張曉燕等主角徐徐展開,緩慢而有序地講述他們的工作、生活和感情。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蟻族的奮鬥》虎一帆、趙榮生、肖大寶

故事開頭,趙榮生抱著公司的樣品好不容易搭上公交車,因為一些突發的意外,來到公司時已經遲到了半小時,經理為此大為光火。他解釋自己快結婚了,話還沒說完,交往了兩年的女友就找到他提出了分手。這兩年他不停地換著工作,女方的家人很不滿意,更何況他還是一個沒有北京戶口的外地人。分手後女朋友準備前往國外定居,儘管極力表態和挽留,仍然沒能留住女友。

一氣之下,趙榮生摔下手裡的保健品,揮拳打向趾高氣揚的經理,留下和他兩年感情一般滿地的碎屑。

同父異母的哥哥虎一帆聞訊趕來處理,賠償對方後才得以善了。

失去工作後的趙榮生在哥哥的遊說下住進了唐家嶺的群租房,雖然他不願意和這個哥哥有過多的牽扯,無處可去的他還是順從安排搬了過去。

在生活和工作的城市沒有房子,我們該如何安放愛情

蟻族的奮鬥劇照

同父異母的哥哥虎一帆,一直憧憬著和女友張曉燕有個像樣的房子和一場奢華的婚禮,為了這個目標,虎一帆不得不犧牲更多生活的時間接私單賺錢。

女朋友張曉燕曾提出想和他一起去城裡租房子,但他說還是攢錢付首付。他明白女朋友是希望兩人能在買房的願望實現之前擁有更多在一起的私人空間。

他和張曉燕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共同組建家庭是早晚的事。

張曉燕是一個非常要強的女孩,從小地方來到北京打拼,一步步成為公司的業務骨幹,同樣也憧憬著和虎一帆未來的生活。在北京買上一套房子,成了兩人共同的目標,儘管她不得不時常面對來自原生家庭的壓榨。

在編劇吳海燕的筆下,趙榮生和張曉燕就像喬一和男友,不同的是劇裡的角色並非情侶,而只是兩個僅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甚至沒有男主角的哥哥,兩人可以做到毫無交集。

夜幕落下,喬一回到住所,男友還是沒有回來,他像是放棄了這段感情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通訊軟體來回切換著,看不到任何一條訊息。

父親中午打來電話,家裡的弟弟準備開學,希望她能資助些費用。她對那個小城市裡的家庭已經徹底絕望,儘管如此,喬一還是按照父親留下的卡號轉了一筆錢,那是她省吃儉用節省下來計劃用來支付首期款的費用。

喬一躺在床上想著一些心事,恍惚中聽到客廳傳來動靜,她以為是男友回來了,趕忙欣喜地穿上外套推門出去。從巷子深處吹來的夜風摔打著廚房門板,客廳裡空空蕩蕩。

他沒有回來。

“我們分手吧。”喬一在聊天頁面打上這五個字。

手指滑動停留在一個月前兩人海邊的合影,那天他們奢侈地享受了一頓海鮮大餐。照片裡,男友用強有力的臂膀擁抱著她,兩人眉眼帶笑,彷彿昨日。

深秋的廣州,涼意漸濃。

按下發送鍵,喬一的眼淚抑制不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的另一端終於回了訊息。

喬一有些紅腫的雙眼再次決堤。

她以為他會挽留,會不捨,會歇斯底里。

結果都沒有。

喬一看著聊天介面冷冰冰的字,她曾經預想過兩人結婚後的生活,也曾想過兩人家庭與家庭之間的差距是否會影響雙方的感情。

男友的父母都是公務員,在縣城機關單位工作,而她的父母直到如今也只是混跡於市場的小商販,日日需要為生計操勞。

喬一工作後,父親不時總會以這樣那樣的藉口伸手問她拿錢,少則幾千,多則數萬,全然不顧剛開始工作的她薪酬也只夠勉強溫飽。

這些,男友都看在眼裡,偶爾也會開導和支援她。

那個家,從她開始掙錢以後就變成了一個無底洞,拼了命索取,直到榨乾她身上的最後一滴血汗。

儘管喬一險些因為父母重男輕女的觀念而輟學,儘管喬一是靠著固執和前幾年才還完的助學貸款完成學業,大學期間拼了命打零工也沒問家裡伸手要過一分錢。

他們心知肚明還是不斷不斷索取,直到喬一再也負擔不起,開始計劃著逃離。

男友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願意回去,他都知道。

三年的感情以一個冰冷的“好”字告終,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

第二天,男友徐志趁著喬一工作的時間回到住所收拾行李。

她失魂落魄地看著只剩女裝的衣櫃,客廳桌面上放著這間房子的鑰匙,空氣裡還殘留著淡淡的煙味……

關於這段感情,一切都結束了。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