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外嫁故事 鳳仙花·珍珠

上海這個城市,不知哪天早上一覺睡醒,颳起了不股尋找爺爺”的風,比如說,八仙橋一帶,過去有不

少的戲院、鴉片館、妓女雲集之處,什麼“福祥裡”啦,什麼“福裕裡”的。比如說,什麼法租界、英租界、公共租界等等等等,加起來就是一個“上海灘”,就是一個過去了的“爺爺。

現在呢,“爺爺”似乎很吃香不但因為他是老的“爺爺”,更主要的,“爺爺”能讓人想起那時候的“上海灘”,有著洋人足夠的市面,法國女郎,英國紳士,招搖過市。高階的飯店常常兼有旅館(等於家)的功能。因此,上海灘就有了專供洋人的奴才們品嚐洋餐的“西菜社”。

外嫁故事 鳳仙花·珍珠

為什麼說是洋人奴才呢?其實來華的洋人並不多,開洋行、珠寶首飾公司等,除了大老闆二老闆,底下全是中國人,過去所謂的“買辦”,就是洋人所用的中國高階管理階層。

過去上海灘能常常去高檔西菜社光顧的當然是這些洋老闆的手下人。因為吃西餐除了花錢摜派頭之外,還要懂一套洋人生活細節規矩。比如去吃西餐,總要穿西服結領帶,小分頭皮鞋賊亮。加上白手帕白手套,風度不是一點點。到了盤子、碟子、酒杯上來時,更要依次疊進,不可亂套,還有刀、叉、湯匙等的拿法、左右手的職能等等,煩得一塌糊塗。

外嫁故事 鳳仙花·珍珠

小老百姓,飯都吃不飽,還有這麼多窮講究嗎?但是,珍珠的父親就懂。他懂穿西裝,後背這條縫線是否與脊椎骨服貼?服貼的就好。他懂結領帶,結口有沒有稜角?中部是否豐滿?位置是否端正?他還懂得燒聖誕大菜,唱聖歌,點上又高又大的蠟燭但他不是洋人的買辦,更不是洋人的奴才,他是解放後,因為外事需要,專做西餐的大師傅。

小的時候,珍珠就喜歡去爸爸的工作地方,那個飯店真是太美麗了。每次去,媽媽用鳳仙花給珍珠染紅指甲,染紅臉頦,把珍珠打扮得猶如一朵風仙花。

從此,飯店的富麗、堂皇,在珍珠的心裡紮下根。

她沒有學會父親的手藝,卻一直記住了吃牛排的環境和物件。現在的西菜社小姐,無論開票還是跑堂的,除了張象樣的翻司(臉),還要會幾句“ How are you(你好)”之類的洋話。珍珠面對茶色玻璃的西菜社忿忿不平,憑什麼我不能進去?我翻司不夠?這麼性感的一頭小貓,找還找不到呢!

外嫁故事 鳳仙花·珍珠

她不知道如今服務行業交了好運,西菜社更是小姑娘嚮往的好地方。儘管他父親是高階飯店的名廚,但她不是。他父親又不是商業局的人事幹部,她排不上後門,前門又沒有本事敲珍珠從小見過世面,那個漂亮的桌子上滿放盤碟的印象早就在她心中紮根。她不會善罷甘休。她靠什麼?靠自己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全第我們自己。對,靠珍珠 myself(我自己)。

什麼操練她不在行,更不懂什麼公關。她就知道,她想要什麼,就必須拿什麼去換。她找了一個男人,以少女的貞操,敲開了西菜社的前門。她確實靠 herself(她自己)進入西菜社,嗬,好傢伙,來的都是闊佬。今天這個約跳舞,明兒個那人約兜風,神氣活現。有一天,華亭路小四帶珍珠到長樂路去跳舞。這是個家庭舞會。那家人家的佈置也絕對藝術。

珍珠從小投胎在粗坯人家,心裡,對神聖的藝術還充滿著盡善盡美的恭敬她突然又覺得自己白活了22歲從此,珍珠拚命搭“上只角”模子,哪怕不要個體戶的舞票、夜宵,讓那些破落貴族子弟到西菜社白吃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