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她能唱會跳,是春晚“Rap”第一人,
自信從容地在全國觀眾面前大秀自己的書法,
可實際上她從未讀過書,根本不識字,
拍戲的時候連劇本都需要別人念給她聽,
即便如此,也絲毫不影響她成為中國第一位國際影后。
她就是著名評劇、小品表演藝術家——
趙麗蓉。
這位受人尊敬的人民藝術家曾帶給無數人歡樂,
但她這一生並不順利,
32歲喪夫,改嫁小叔子卻再次守寡,
42歲喜得一女卻是先天性腦癱,7歲夭折,
61歲春晚走紅,卻在跨世紀後肺癌不幸逝世,享年72歲。
春晚舞臺上“活潑”無比的趙麗蓉老師,卻被攙扶著下臺,
彩排時一度在春晚後臺咳出血。
趙麗蓉老師曾說:
“只有吃過黃連的人,才知道什麼是甜,只有在悲劇中生活過的人,才能創造出笑聲。”
01
1928年3月,趙麗蓉出生在河北唐山,
趙家有二男六女,趙麗蓉是家中最小的妹妹,
母親孟雲德給她起了個乳名叫
“老愛”,
父親趙秉忠在戲班工作,不唱戲,
但他是當地當紅的評劇演員
芙蓉花
的御用化妝師,
芙蓉花憐惜劇團的化妝師傅趙秉忠子女多,生活困難,將他全家接到了復盛戲社一起住,並給予了很多幫助。
再加上後來引領趙麗蓉走上評劇道路,趙麗蓉曾評價說,
“沒有芙蓉花就沒有趙麗蓉。”
母親常常抱著還不會走路的趙麗蓉在後臺看父親給演員梳頭化妝。
一次劇團準備演出《王少安趕船》,
有個演員看到年齡不到1歲的小娃娃趙麗蓉,突發奇想,
把她抱上了臺,代替以前一直使用道具娃娃出演的“彩娃子”,
在還沒記事的時候,趙麗蓉已經完成了“登臺表演”,
那時候的她像是有靈氣一般,在臺上也不哭不鬧,
也就因此和舞臺結緣。
但在趙麗蓉還沒有多大的時候,父親輕信了一個外地的商人,
想著發筆橫財的父親卻被騙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一氣之下父親開始了賭博,最初能小賺一點,
現在大家都知道這是莊家下的套,
但父親趙秉忠看到有得賺就越陷越深,慢慢染上了賭癮,變得嗜賭如命,家中家產也慢慢被耗盡。
母親實在沒有辦法,外出打工,給有錢人打掃房子,當老媽子賺錢補貼家用。
那個時候家裡最小的女兒趙麗蓉還沒斷奶,母親卻不在身邊,
“一小我就喝豆漿,東北盛產大豆,喝豆漿又省錢又養人,我身體棒得像頭小牛犢。或許現在身體好,還是喝豆漿打下的基礎呢。”
趙麗蓉從小就跟著戲班子跑碼頭,像個江湖藝人一樣,戲班裡都是詼諧且真摯的人,這大概是趙麗蓉性格幽默豁達的原因吧。
4、5歲時,趙麗蓉就常常站在側幕後面看戲,小小的年齡就開始模仿臺上人的步子,還咿咿呀呀地學會了幾句唱。
6歲時登臺演“童兒”,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式登臺。
02
媽媽覺得一直跟著戲班這麼漂泊也不是個事,
能有個安定的家才好,孩子們都不小了,也得叫孩子們好好念個書。
1936年,趙麗蓉8歲的時候,父母帶著孩子們回到老家寶坻縣,
她和二哥趙連喜被送到當地的西莊小學,
三兩天還好,時間一長兄妹倆根本待不住。
以往跟著戲班天天下腰、翻跟頭,沒事就練練嗓子,
現在被關在屋裡坐著看書學習,一坐就是半天,沒處撒歡啊。
教書先生讓趙連喜唸書,他卻給大家來了幾個空翻,趙麗蓉湊上來又唱了一段,贏得了同學們的一致喝彩。
先生看著陣仗,臉一下黑了下來,找來了趙麗蓉的母親,
“你家的小子和閨女上不了學,一個唱一個跳的,他們不願意學,你還是把他們領回去吧。”
趙麗蓉老師每次回憶到這段往事,就後悔萬分,
她自嘲是井底之蛙,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人沒有學問,就像斷了一條腿,想要登高可就難上加難了。
無奈之下,母親又帶著孩子回到了戲班,不願意學習,那就讓他們跟著學習吧。
趙麗蓉12歲時,芙蓉花為她起了藝名“麗蓉”,
一是用了自己名字中的蓉字,
二是
希望趙麗蓉將來的演藝生涯能夠比她這朵芙蓉花更加絢麗繁榮。
之後芙蓉花為她推薦了老師馬金貴,
從此趙麗蓉正式走上了學習評劇的道路。
03
有了專業的老師教,趙麗蓉唱戲的天賦被挖掘出來,
她自己也開始認真磨鍊的唱功和演技,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吊嗓子。
聽說挨著水練唱可以練出水音,夏天她就挨著露水練,寒冬臘月哪裡冷、哪裡有冰窟窿就去哪裡練。
1943年,15歲的趙麗蓉已經在張家口“慶豐戲院”以主演的身份登臺,
兩年後17歲的趙麗蓉加入門頭溝“青年劇社”,成為主角,憑藉獨特的唱腔成為了當地最賣座的角兒,多少人為了一聽她的嗓音趨之若騖,但還是一票難求。
《如此包裝》裡,趙麗蓉的臺詞,
“就說小白玉霜吧,藝名是小白玉霜,真名叫李再雯。我藝名叫趙麗蓉,真名也叫趙麗蓉。”
趙麗蓉和小白玉霜還有新鳳霞三人二十來歲就相識了,是相處了一輩子的好朋友,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趙麗蓉和小白玉霜在華北戲院日夜分班演出。
解放實驗評劇團成立,趙麗蓉相識新鳳霞,最初的時候,團長安排兩人輪流出演主角,趙麗蓉卻拒絕了,
原因是
她認為新鳳霞的長相、嗓音都比自己好,如果自己和她演一樣的角色,觀眾會感到落差。
於是團長給她安排了一個配角,和新鳳霞搭戲。
從這時候開始,趙麗蓉和新鳳霞合作了四十多年,為她當了四十年的配角,作為紅花綠葉中的一員,趙麗蓉卻是做到了極致,不論角色大小,她都認真對待、演的精彩。
有意思的是,
趙麗蓉比新鳳霞還要小一歲
,但在舞臺上她總是扮演新鳳霞母親一類的角色,可以說她
演了一輩子新鳳霞的媽。
《劉巧兒》、《楊三姐告狀》、《花為媒》、《會計姑娘》、《小二黑結婚》等等都是二人的經典合作。
尤其是《小二黑結婚》中小芹和小芹媽三仙姑,非常深入人心。
當時喜歡評劇的人都知道,哪裡有新鳳霞的戲,哪裡就能看到趙麗蓉。
當時主席在大會堂接見藝術家時,看見新鳳霞還笑著問:
三仙姑怎麼沒來?
其實趙麗蓉也接到了邀請,但她覺得:
“我藝術功底不夠,再說了我文化淺,去了也說不出什麼道道來。”
04
1953年在新鳳霞的介紹下,趙麗蓉結識了同樣是戲曲工作者的盛強,
兩個人一見如故、情投意合,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盛強是個大學生,不僅有知識、有涵養,還非常儒雅隨和,知道疼人。
1955年兩人結婚並很快生下兩個兒子盛大鳴和盛福春,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好不快活,
可惜幸福的生活只持續了三年,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毀掉了,
1958年,盛強被髮配到天津茶澱農場勞動改造,誰知這一去卻是
天人永隔。
1960年,整整兩年沒有收到丈夫任何訊息的趙麗蓉,請了長假帶著兩個孩子趕赴天津,
可誰知到了農場卻收到盛強幾月前已經不幸離世的訊息。
晴天霹靂般的噩耗讓趙麗蓉精神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樣回到的北平,回來之後她大病了一場。
但看著兩個尚且年幼的兒子,還有年邁的公婆,
趙麗蓉咬牙堅持著站了起來,用她瘦弱的肩膀撐起了這個家。
盛強的姐姐看她一邊四處演出,一邊還要照顧兩個兒子,心裡很是同情,
就勸她改嫁給三弟盛弘。
“這不是壞我名聲嗎,自古以來,哪有嫂子跟自己小叔子的?”
趙麗蓉聽後勃然大怒。
家人苦口婆心地勸說她,
其一盛弘和他哥哥各方面很像,其二改嫁孩子們不用改姓,
後來盛弘的體貼入微,讓趙麗蓉真心感受到他的感情,
再加上兩個孩子的成長中不能缺少了父親,1964年,趙麗蓉還是同意了這門婚事。
還有年邁的公婆需要照顧,
她毅然地扛起了照顧年邁公婆的責任,趙麗蓉向公婆跪謝說,
“我是你們的兒媳婦,您二位永遠是我的爸爸媽媽,以後我和弟弟一起孝順你們。”
婚後趙麗蓉又為家裡添上一子盛謙,一家五口生活和美,
但夫妻倆都想要個小姑娘,1970年,趙麗蓉不顧42歲“高齡”,終於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
作為備受全家期待,最受歡迎的孩子,他們給女兒起名為
盛佳歡,
女兒出生時,整整三天不哭不鬧,和正常嬰兒表現得非常不一樣,
一經檢查,才發現是先天性腦癱。
但夫妻倆沒有放棄這個女兒,在當時月工資僅有幾十元的情況下,一個月花費了幾百元藥費。
可是上天似乎並不像讓她這麼順利,
還是在女兒7歲的時候帶走了她,喪女之痛狠狠刺痛這她的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女兒走後沒幾年,丈夫盛弘突發心臟病離世。
05
兩度喪夫、一次喪女的悲慘經歷讓趙麗蓉痛不欲生,
但昔人已逝,生活總是要繼續,
趙麗蓉從不把這痛苦讓觀眾看到分毫,留給觀眾的只有歡笑。
1988年,60歲的趙麗蓉和濟公的扮演者遊本昌合作了小品《急診》,
這是她第一次登上春晚舞臺。
1991年在電影《過年》中飾演母親一角,
獲得了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63歲的趙麗蓉,成為中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國際影后。
這一年春晚有一個待定的節目《母親的心》,是為趙麗蓉量身定做的,
節目中缺少一個演員演趙麗蓉的兒子,
當時的要求是這個兒子要會說唐山話。
找了好久找不到符合條件的演員,小品的作者石林想到了
鞏漢林
,他有不錯的語言條件,關鍵是會一點唐山話。
就這樣鞏漢林來到了中央電視臺,第一次見到了趙麗蓉。
一見面趙麗蓉就說
“你就是演我兒子的吧?”
中午吃飯,趙麗蓉一直給他夾菜,小聲跟他說,
“兒子,你看你這麼瘦,你可得多吃點啊,我跟你說,不吃白不吃啊!”
趙麗蓉特有的唐山口音讓這個小夥子放鬆下來,打破了他初來乍到的緊張。
剛見面時,鞏漢林恭敬的稱呼“趙老師”,但趙麗蓉卻直接讓他叫“媽”,
這樣進一步拉近了兩人的關係,
從此趙麗蓉成為了鞏漢林永遠的“趙媽”。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鞏漢林和他的趙媽在春晚裡留下了無數笑聲。
06
1995年,兩人合作的《如此包裝》,趙麗蓉在春晚舞臺首秀Rap功力,
其中有一個經典橋段,唱跳完成後單膝跪地,趙麗蓉踉蹌了一下。
大家都以為這是設計好的橋段,惹得觀眾哈哈哈大笑。
那一次表演結束,是鞏漢林和其他工作人員把趙麗蓉架下臺的,下臺之後她已經撐不住了。
“那不是節目效果,是趙媽真的支撐不住了。之前反反覆覆地排練,總是重複下跪的動作,趙媽的膝蓋腫得很嚴重,而且她年紀大了,那時的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
1996年《打工奇遇》中,趙麗蓉寫出那四個字“貨真價實”,
不少觀眾都震驚於趙麗蓉的書法,甚至有人想要花錢買她的字,
但事實上,趙麗蓉根本不會書法,甚至她都不會寫字,
為了春晚這四個大字,她照著模板,一天連十來個小時,
練得最後拿筷子時手都會顫抖。
1999年的《老將出馬》,是趙麗蓉在春晚舞臺上的最後一次表演,
她在一次突破了自己,用英文唱了泰坦尼克號的主題曲《我心永恆》。
為了能唱好這首英文歌,趙麗蓉從26個字母學起,甚至把歌曲錄下來,一邊又一遍的跟著練習。
但這個時候,趙麗蓉已經被查出了癌症晚期,這次節目的最後一次彩排中,趙麗蓉咳出了血,
她忍著疼痛,最後一次為觀眾帶來了歡樂。
得知癌症後,趙麗蓉表現得很平靜,坐在家裡把自己的照片都拿出來,幾百張,一張一張的挑選,最後找出了一張笑得非常開心的照片,拿給旁邊的人,讓他們拿去照相館放大,
“這就是我的最後一張照片。”
之後她挑選了自己喜歡的布料,給自己縫製了壽衣。
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她安心接受治療,
即使很樂觀,但也沒能逃過病痛的折磨,長期的疼痛,讓她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體重一度降到70斤左右,
醫生們盡力讓趙麗蓉在世間多彌留了一段時間。
2000年7月17日,人民藝術家趙麗蓉老師還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7月27日早晨六點,北京八寶山殯儀館門前,聚集了無數百姓,
其中有不少大爺大媽為了早一點看到趙老師最後一眼,已經等了四五個小時。
趙老師生前,謝絕了所有前來探望的請求,
她即使病重,也是希望自己留給大家的印象永遠是那個積極樂觀的趙麗蓉吧。
趙麗蓉老師給全國無數觀眾帶去了歡聲笑語,一生都奉獻給了藝術、奉獻給了觀眾。
距離趙老師的離開已經過去了21個年頭了,
她的音容笑貌仍活躍在每一個喜歡她的觀眾心中,這位偉大的人民藝術家在天之靈也會感到無比的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