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剛準備離開家鄉去大一點的城市奮鬥時，是決絕的。
家鄉都在發展，但不是我們想要的樣子，高鐵通了，商圈多了，道路寬了，想從事的行業依舊工作不好找。
留下來似乎除了考公務員、事業編，進國企，沒有什麼算得上好的出路。
做生意之類的發財之路更不在一般人的考慮之中。
於是，我們離開了家鄉，去了北上廣深，或者一些次發達的省會城市，去尋找更多的就業機會和麵對更殘酷的生存壓力。
最主要的是，去面對更高的房價。
幾年前，我還沒離開家鄉時，和一個校長聊天，她老公在監察院工作，兒子是學表演的，還在北京追夢。
一個默默無名的小演員到底要吃多少苦，走多少彎路才能出名，這個不消細說。
校長不太能夠理解兒子的選擇，認為回家來考個公務員什麼的最穩妥，畢竟父母都是體制內的，深諳體制內的好處。
“他說不想過那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
我說我很懂他的想法，因為彼時我心裡也是這樣覺得。
“大概你們年輕人就是想趁著年輕出去闖蕩吧，也罷了。”
校長雖然依舊不理解，也沒說什麼。
幾年過去，校長的兒子還是默默無聞，不知他有沒有後悔，反正我開始有一些後悔了，雖然這種後悔並不足以支撐我回家鄉去發展。
一個小時候認識的朋友前幾個月從網際網路大廠出來，準備找個輕鬆一點的工作。
對此我些許意外，因為大廠無論多少負面非議，也掩蓋不了很多人都想去的事實，高薪起碼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去年的時候，有自媒體發文說，當初拼命擠進大廠的年輕人，現在拼命想擠進國企。
職業選擇就像一個輪迴，最終大家發現，還是命重要。
沒有人願意拿命賺錢之後，又拿賺的錢去送給醫院。
最後除了履歷上一條相對好看的經歷，什麼也沒有。
大家的離開某種程度上又是被迫的，除了健康原因，還有目標太遙不可及。
一位北京回來的朋友這樣說：“在北京談戀愛的男女都是很現實的，腦子裡基本只考慮我們兩個人能不能在北京買房，然後能買的話，你家能出多少，我家出多少。”
不說北京這樣的一線城市，哪怕是相對白菜價的成都，也依舊很多人無法實現買房這個遙遠的夢想。
買房是真的考驗家底，至少對絕大多數人是這樣。
有很多人和你一樣的公司，一樣的收入，只有到安家時，你才知道彼此的差距有多大。
“你知道的，我傢什麼都沒有，連嫁妝我也要自己存。”一位朋友這樣說，我想起楊超越說要自己攢嫁妝的話來，不過，楊超越已然比我們多數人幸運很多。
我們可以租相對便宜的房子，吃少一點，但每每看到家鄉朋友有車有房，只等養老，還是會羨慕。
旁觀者或許會說，既然那麼苦，那就回家唄。
家如果真有那麼好回，可能大家也不會流浪在外。
也許是因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捨不得，又或許是因為回家才發現自己依然一無所有，全部又要重頭再來。
在外人那兒，我們說起來是運營、是總監、是設計、是主管……在家長眼裡，不是編制內，我們只是打工的。
我想起有一回回老家，親戚問我在哪兒工作做什麼，我媽回了一句“在xxx打工”，當時我彷彿雷磊劈了。
事後一想，可不都是打工嘛。
“你這算什麼，我媽還以為我在工廠車間當女工，明明問有沒有上班，就來一句你在廠裡嗎？我糾正過幾次，她還是記不住。”
進廠。
還真是一個不朽的詞彙。
就像網路上的一個段子：沒事就找個廠好好上班。
現代社會，有時候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富士康。
隨時都有人進去，有人出來，也有人跳樓。
你越努力，老闆就能越早過上想要的生活。
應該也有人會覺得上面很多東西在凡爾賽，畢竟大廠不是人人都能進，公務員也不是人人都能考。
事實就是這樣，前段時間網路到處是二本生何去何從的文章，大約是沒考慮過三本、專科、中專甚至中學沒畢業的人的處境。
即便是大學畢業了，本科了，很多選擇也依然令人焦慮。
老家有個同學，本科畢業後，出於各種目的想要去考教師編，但因為不是師範相關專業，最後只能去鄉鎮學校。
安穩是有了，但她真的就完全回到了自己曾經最厭煩的生活中。
她曾說：“老家那些人，真的很嘴碎，村裡你隨便一點事就能八方盡知，每天瑣碎又麻木……”
她班上的學生多是留守兒童，或者父母完全不上心的孩子，時常把她氣哭。（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事實就是缺乏家庭教育的孩子，會更費心，城市裡也有）
“怪我不夠兇，也沒什麼雷霆手段吧。”
所以，
無論是回家鄉，還是去遠方，可能都有一地雞毛等著你。
在遠方，租房和中介、房東那些破事，來來去去的陌生人，看誰都難以信任，以至於回到家鄉，看到很多鄉親，也開始茫然。
這下生活是真的不會一眼望到頭了，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失業。
換個悲觀的角度，可能這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一眼望到頭。
朝九晚五實在是個夢想。
在大廠不會有，在一些忙碌的公務員單位也不會有。
有的只有在遠方和遍地狼藉和近在眼前的一地雞毛。
想開了，或許這都沒什麼，過一天就算一天，直接放棄很多人生目標，諸如結婚生子、買房等，人生或許會更快樂。
想不開的佔多數，最終我們都會妥協，多年以後，我們的結局都相似。
例外很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