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們,去逛街吧!聽說××品牌又推出新款秋裝了!李莎,你去嗎?”
這呼朋引伴聲,絕對是班上的喬麗。只有她,對時尚情有獨鍾。
“不去!我爸剛從上海幫我買了好幾件名牌衣服,誰還願去逛那街呀!”李莎瞟了喬麗一眼,不屑一顧地說。
喬麗連一連叫了幾個同學,都
推託
著,說不去。
“金玲,你去麼?”喬麗有些沮喪地對我說。
這時我正在用老爸買的廉價復讀機聽英語閱讀。
“你在叫我嗎?”我取下耳塞,望著喬麗。
“嗯,你要去逛街麼?××品牌又推出新款秋裝了。”
“哦,逛街呀!我不去了,我還得回家幫爸媽做點家務呢!”要知道,我們一家人剛從農村出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哪有錢買新款時裝呀!
“啊?一箇中學生,你還幫家裡分擔家務吶!佩服呀!”
那
“呀”字拐了一個彎,我不知道喬麗說的真是佩服呢,還是一種嘲諷。
“呵呵,沒什麼的。父母在這兒找份工作不容易,能分擔的儘量分擔點吧!要不然就只能回到農村去了。”我說。
“是呀!農村哪有城裡好呀!金玲,我問你,農村裡有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嗎?農村裡有繁華的現代文明給你帶來快樂嗎?沒有吧!”李莎這時接了話茬,不屑地看著我,接著又忽地站起來,徑直走到我身邊,意味深長地嘆一口氣,“金玲啊!城市的美就在你腳下,農村的窮已離你遠去,加油吧!奮鬥吧!哈哈哈……”
正是這
“哈哈哈……”的笑聲,帶動了其他人的笑聲,這笑聲霎時像閃電般觸及到我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我彷彿覺得一剎那間,我的心裡被莫名的屈辱和慍惱捅得隱隱的痛……
“農村怎麼啦!窮又怎麼啦!看看你,一天像個長舌婦一樣,人前人後,搬弄是非,侮辱來自農村的同學!你真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
哦,是果果。你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呀!
李莎被你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突然惱怒地對準你:
“果果,關你什麼事?你是不是吃錯藥啦?”
旁邊也有人嘀咕:
“又沒說你,你急什麼呀,真是的!”
“我沒吃錯藥!我說怎麼啦?我急怎麼啦?我聽不慣,我偏要說!怎麼啦?”你邊說邊作勢要推她們幾下。我不想事情因我而鬧大,站起來正要阻止你。卻一不小心把李莎放在桌子上的包碰落在地。
“哎,金玲,你怎麼這樣!你……這可是我小姨從香港給我寄回來的化妝品……有多貴!你賠得起嗎?”李莎又向我發起了火力。
看著這撒滿一地的化妝品,我又慌又急,一時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我慌忙連聲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想那時的我一定狼狽極了,是在解釋,在道歉,卻更像是在乞憐。
“夠了!金玲,你這是在幹什麼呀……不就是幾盒破化妝品麼!至於嘛,幹嗎非要弄得像要挖人家祖墳一樣!你有錢,有錢再買就是了!”聽得出,你前面一句是對我說的,後面一句是對李莎說的。
說完,你從皮夾裡抽出
300塊錢塞到她手裡,轉身拉著我跑出教室。你拉著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果果,……你那300塊錢,我將來一定要還給你的……”我對你說。
你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地看著我。足足看了幾分鐘,雙手搭在我肩上說:
“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你為什麼要那麼自卑?為什麼要那麼懦弱?你為什麼只看到你沒有的?為什麼呀?貧窮不是你自卑的理由!”
“我自卑,我懦弱,你要知道那是一種無奈呀!你說貧窮不是我自卑的理由。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明白,貧窮給我帶來的遠遠不止這些。戶口與暫住證的區別,讓那些城裡人看我們就像是在看‘異類’。你知道他們是怎麼稱呼我們的嗎?‘外來務工人員子女、農民子弟、農民工二代。’每當聽到這些字眼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每次我都想告訴他們,我們也是有父母疼的,我們生下來並不是給你們瞧不起的!”我把這些憋在心裡很久的話,一股腦兒全說來
“金玲,你哭了……”
“果果,你也哭了……”
我們一直依偎在一起,一起哭,然後又一起抹乾眼淚笑。
“果果,感謝你!真的感謝你!至少你讓我覺得,並不是所有的城裡人都是那麼勢利。”
“金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自小經歷了那麼多。但是,金玲,你要記住,你一點也不貧窮,一點也不!你要自信,你比她們一點都不差!”
說完,你轉身就跑了。我愣在那裡,眼淚瞬間模糊了你的身影。
果果,如果那天我沒有站起來阻止你,事情也許就是另一番結果了。至少我們不會分開,那天,也許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第二天,你沒有來上學。老師說你隨父母轉學到外地去了。
後來,我也轉學又回到了農村,在鎮裡的中學讀書。這裡沒有繁華的街市,也沒有閃亮的霓虹。這裡只有一些和我一樣留守的孩子和一些鄉土味未去的質樸的老師。這些孩子充滿了期待,充滿了夢想,充滿了對城市的渴望。
我感到我的學習生活又回到了一種新的狀態。那麼果果,你呢?你在哪裡
讀書
?你過得還好嗎?我親愛的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