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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 重返古人的大型婚戀現場,追溯愛的源頭

本文轉自:文匯報

讀書 重返古人的大型婚戀現場,追溯愛的源頭

《之子于歸:檀作文詩經講義》

檀作文 著

浦睿文化 | 嶽麓書社出版

本書以鏡頭式語言精準捕捉《詩經》人物形象,以現代視角重構《詩經》情感,為當下愛情難題提供參考。在書中,我們可以領略中國文學固有的激情與尊嚴、浪漫與靈秀;可以瞭解古時貴族婚禮的習俗、兩三千前普通人又是如何戀愛的;可以感知愛的美好,體驗愛的無望。我們在愛中經歷的諸多情緒,都可以在《詩經》中找到源頭,並以此得到心靈上的慰藉。

>>內文選讀:

緒論

讀《詩經》中的愛情詩之前,我們先簡單瞭解一下《詩經》的性質,以及歷史上各時代的人們對《詩經》的認識。

五經”之首,文學之源

說到《詩經》的性質,竊以為八個字足以概括:“五經”之首,文學之源。

先說“‘五經’之首”。

我們講傳統文化,一般都會提到“四書五經”, 但“四書”和“五經”這兩個概念不是同時提出的,“五經”的概念比“四書”要早很多。

“四書”是《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的合稱。宋代以前沒有“四書”之說。《孟子》一書,從戰國到唐,一直沒有什麼地位 , 直到“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力捧《孟子》,它的地位才得以抬高,隨後得到宋儒的重視。“四書”的概念到宋代才有,這跟朱子有很大關係。朱子把《大學》《中庸》兩篇從《禮記》裡獨立出來,並做了章句,又給《論語》《孟子》做了集註,這四本書合到一塊兒,就叫“四書章句集註”。朱子的學說在南宋時期一度被打壓,直到南宋末年,地位才高起來。到元明清時期,朱子學被尊為官學,“四書”也成為科舉考試的必讀書。

在宋代以前,人們主要講“五經”。先秦時就有“五經”的概念。“五經”包括《詩》《書》《禮》《易》《春秋》。《詩》即《詩經》。《書》即《尚書》。《易》指《周易》。《春秋》是一部魯國的編年史,相傳乃孔子所編定。《禮》有不同的說法,因為“禮”有“三禮”——《儀禮》《周禮》《禮記》。宋人以《禮記》作為“五經”之一,漢人則以《儀禮》為“五經”之一。《禮記》是漢代人整理的,是儒家禮學思想的資料彙編。我個人認為“五經”之“禮”應該指《儀禮》。《儀禮》成書的年代早,而且漢代經學博士裡,《儀禮》也更早立在學官。《周官》,也就是《周禮》,發現得晚,到西漢景帝、武帝的時候,才被河間獻王收集編纂出來,經過西漢末年劉歆的吹捧,才有了一定的地位。

“五經”有多種排序方法。通行的說法——《詩》《書》《禮》《易》《春秋》,這是今文經學家的排序方法。漢代有“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大家要有一個基本的判斷,“今文經學”跟“古文經學”不是一回事。簡單地說,“今文經學”,就是傳誦下來、用漢代通行文字(隸書)記錄的經書;“古文經學”,則是用古文字(戰國文字)寫的,多是出土文獻。“古文經學”排“五經”的次序跟“今文經學”不同。“古文經學”按文獻時代的早晚來排。“五經”中《易經》時代最早,相傳伏羲氏創八卦,因此《易經》排最前面,然後是《尚書》,《尚書》裡有《堯典》,堯的年代比商、周要早,接下來才是《詩》《禮》《春秋》。這是“古文經學”排的“五經”次序。

“今文經學”把《詩經》排在第一位,因為《詩經》性質特殊,這涉及詩經的文學性。

中國古人說做學問,一個人要成為君子,要“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論語·泰伯》)。“興”是興起的意思,因為《詩經》是文學作品,文學作品在對人的感染和薰陶方面,比歷史和哲學要實在,而且是潛移默化的影響。所以古人認為,一個人要成為君子的話,先要讀詩。那時候的詩,便是《詩經》。《詩經》成為“五經”之首,實在是得益於它的文學性。

《詩經》是文學之源,任何一本文學史或者講《詩經》的書都會提到一句話——“ 《詩經》是我國第一部文學總集”。除了講《詩經》年代早之外,這裡還有一層意思,即《詩經》是中國文學的典範。我們講一個人有文化,會說這個人“風雅”“風騷”。“風雅”兩個字怎麼來的?《詩經》裡有“國風”和“大雅”“小雅”。“風騷”兩個字又是怎麼來的?“風”者,《詩經》之《國風》也;“騷”者,《楚辭》之《離騷》也。中國文學批評,講“詩言志”,講“風雅精神”,這些傳統都是從《詩經》來的。此外,講中國文學表達技巧的高明,常會提到比興,這也是《詩經》作品常用的表達方法。

《詩經》在中國文化中的特殊性、不可替代性,就是這八個字——“‘五經’之首,文學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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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以來的文學解讀

20世紀初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後,人們對《詩經》的講法就完全不一樣了。以前都是按照經學的方法來講《詩經》,但胡適、顧頡剛等人開始把《詩經》當成文學作品來講。20世紀以來,人們津津樂道於《詩經》尤其是《國風》中的愛情詩,關注兩千五百多年前的風花雪月的故事。我們讀大學的時候老開玩笑,說大學裡最浪漫的事情,就是“讀《詩經》,談戀愛”。這也跟《詩經》本身的內容性質有關係。“詩三百”(三百零五篇),其中的《國風》部分,我們讀起來比較容易接受的,大部分是婚姻愛情詩。朱子老人家看這些詩,有時候氣得發抖,說這是“淫詩”啊,是淫蕩之人寫的。朱子看到了《詩經》愛情詩的本質,但他從傳統社會的禮教立場出發,要求將這些作品當作反面教材。但20世紀不一樣了,歌頌愛情,歌頌青春,這是人性的解放,所以對《詩經》愛情詩的評價,跟以前大不一樣。

我們今天來講《詩經》,當然是站在現代人的立場來講。所以這本小冊子講的內容,是《詩經》中的愛情與婚姻。

《詩經》在某種程度上比唐詩宋詞好讀

關於《詩經》的解讀,古人說“詩無達詁”。每個人對《詩經》的理解都不一樣,“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詩經》怎麼讀,還是有原則的。

一是要把讀者帶到《詩經》的時代。兩千多年前的作品,它的文化背景跟現在不一樣了。前面講春秋時代外交場合賦詩言志,以及漢代人怎麼用《詩》,我們現在簡直難以想象。因此,在閱讀過程中,我們要想辦法還原它的文化禮俗背景。

二是要把《詩經》帶到讀者的時代。讀作品,最簡單的辦法是將心比心。《詩經》畢竟是文學作品,文學作品都是抒情的。古人有情,我們也有情。食色,性也。飲食男女,古代是那點事情,我們現在也還是那點事情。古人談戀愛,我們現在也談戀愛。讀《詩經》作品,很容易操作的一個辦法,就是把《詩經》裡的作品想象成我們這個時代的作品,把《詩經》裡的愛情想象成是我們自己的愛情,把《詩經》裡寫的事情想象成我們自己親眼看到的事情。這樣一來,就很容易理解了。

很多人都說《詩經》難讀,其實不然。《詩經》難在什麼地方呢?一是文字障礙,二是禮俗文化背景。先秦時代的語言跟現在不一樣,很多字我們不認識。還有,如果不明白《詩經》的禮俗文化背景,對詩的理解往往會和本義相差萬里。但是如果把這些文字障礙掃除了,把禮俗文化背景也搞清楚了,《詩經》反而好讀。《詩經》甚至比唐詩宋詞好讀,因為唐詩宋詞過於凝練。《詩經》比唐詩宋詞更生活化,更原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