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五代與十國》第59篇:傾盡三江五湖水,難解今日岐州圍!

時間一天天過去,送走了雨季,凜冽寒風裹挾冷冬降臨於世,鳳翔城仍未被朱溫攻破,鳳翔軍仍在堅守。

此時岐州城中的形勢極其嚴峻,這一年的冬天格外陰冷,初入十月便天降大雪,城內凍死者無數,城外汴軍還切斷了岐州城與外界的一切聯絡,導致城中食物斷絕,城中已然開始以人為食。

市場上的狗肉能賣到五百錢一斤,而人肉更為廉價只能賣到百錢,窮困潦倒者連人肉也買不到,只能去街上找屍體,好在當時的岐州大街小巷餓殍遍地,還不至於餓死滿城百姓。

貴為九五至尊的昭宗處境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自從汴軍圍城,李茂貞便每日只供一些豬肉狗肉來給他食用,隨著時間推移就連這些肉食都供應不足,昭宗身邊的賓妃皇子們一開始還能吃些粥水,湯餅充飢,到後來連粥都喝不上了。昭宗自己都只能靠賣自己的御衣換取些許豆麥,在宮中弄了一個小磨坊,命宮人自產自銷以供御前。

事情到了這份兒上,城破不破已經無所謂了,都是早晚的事兒!朱溫現在擔心的是李茂貞窮途末路之下拉著昭宗一起殉國,如果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可就大發了。

《五代與十國》第59篇:傾盡三江五湖水,難解今日岐州圍!

他朱老三非但再無天子可以挾持,還要揹負一個逼死皇上的罪名,朱溫頭髮都快被自己薅沒了也沒想出來什麼辦法,覺得還是和李茂貞講和吧,畢竟魚死網破這對誰都不是好結果。

於是朱溫準備派人去城中講和,放李茂貞一條生路,同時還給李茂貞和昭宗送去了衣物,食物等城內緊缺的物資,也算是解了二人燃眉之急。說起來也挺可悲,昭宗在收到物資之後生怕李茂貞誤會他和朱溫私下有什麼齷齪,所以每收到一件物資都要先拿給李茂貞過目,皇帝做到這份兒上,也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兒了!

講道理來說朱溫這麼給面,李茂貞也不是什麼莽撞人也該借坡下驢,雙方握手言和了,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可控制,李茂貞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突然一股子倔勁兒就上來了,非但不同意和朱溫和解,反而又多次出城攻打汴軍營寨。結果都不用想,鳳翔官軍肚裡沒食兒,哪有力氣打仗,屢次為汴軍暴揍而逃。

自作孽不可活啊,鳳翔處境日漸艱難,連戰連敗、物資短缺,這還沒完此前朱溫還傳出了將令,允許城中百姓外出打柴,其實也就是讓百姓們藉著打柴的名義逃往城外。

這是陽謀,即使李茂貞也無法阻止。不少守城士兵們裝作百姓逃竄,更有甚者直接在夜裡從城上縋城而下,投身汴軍,朱溫就讓這些投降來計程車兵穿著扎眼的大紅袍站在城下招呼守城的將士投降,如此計謀之下,投降計程車兵越來越多。

十一月十一日,保大節度使李茂勳又帶一萬多人增援鳳翔,屯駐於岐州城北的山坡上,與城中李茂貞遙相呼應。朱溫怡然不亂,命部將孔勍、李暉二人趁虛而入,攻下了李茂勳的老巢鄜州和坊州,李茂勳聽說連老巢都被人端了,慌亂之中率軍逃竄,剛跑了半截就聽說汴將孔勍善待了他的家眷,於是乾脆就投降了朱溫。

李茂勳的倒戈讓鳳翔雪上加霜,此時李茂貞的山南諸地被王建所得,關內之地也都被朱溫佔領,只剩下治所岐州城孤掌難鳴。

傾盡三江五湖水,難解今日岐州圍,在這種情況下李茂貞可以說插翅難逃,再和朱溫硬鋼下去除了死沒有其他選擇,這種情形下李茂貞無奈選擇與朱溫和解,於是又起了誅殺宦官,送昭宗回京之意。

李茂貞大手一揮將一口無比大的黑鍋通通甩給了韓全誨,他派人去朱溫大營送信,信中稱:“之所以有這樣的禍事,全都是因為韓全誨這些該死的太監造成的,我將天子迎到鳳翔,只是為了防止他們將天子劫持到蜀中。”

“既然朱大帥你有志匡扶社稷,力挽狂瀾,那就請你親自護送天子回京,我願率殘部追隨,略盡綿薄之力。”

《五代與十國》第59篇:傾盡三江五湖水,難解今日岐州圍!

李茂貞這麼給面子朱溫很高興,他這次出兵的目的就是迎回昭宗,既然李茂貞肯放人,別的都可以商量。

天覆三年(903年)正月初六,李茂貞在得到昭宗的首肯後,抓捕了韓全誨、張彥弘、袁易簡、周敬容等四名宦首,隨後又抓捕了參與劫持昭宗的李繼筠、李繼誨等十六人,全部推出斬首。

次日,昭宗派近臣韓偓和趙國夫人將二十顆大好頭顱送到朱溫帥賬,並給朱溫傳詔道:“過去脅留車駕、離間君臣的就是這些人,現在這些人已經被朕和李茂貞殺了,你可以宣諭諸軍以解眾憤。”

朱溫拜詔奉旨,但卻遲遲沒有撤去圍困鳳翔的大軍,李茂貞這會兒是真急了,朱溫遲遲不走莫非是崔胤暗中勸朱溫吞併鳳翔?李茂貞此時已經心亂如麻,得馬上和崔胤搞好關係了!

李茂貞奏請昭宗儘快將崔胤召到鳳翔,接昭宗回宮,昭宗自己也著急要回去,於是三番四次的給崔胤傳詔,言辭懇切稱已經恢復了他的全部官職,命他儘快前來鳳翔接駕。

但是崔胤可不這麼想,他知道大局已定非要拿捏一下,於是就稱病不來,昭宗也沒辦法啊,只能喊朱溫給他去信。朱溫也有些火大,事兒都快成了你在這兒擺什麼譜?於是給崔胤寫信到半開玩笑的說道:“我沒見過天子,你來幫我認認?”接到朱溫的書信崔胤不敢馬虎,病馬上就好了,一路風馳電掣趕到鳳翔。

二十二日,雙方一切事務談妥,李茂貞大開城門放昭宗出城,朱溫則一身素服站在城外請罪,朱溫的舉動讓昭宗嚇得不輕,趕快派出使臣宣讀了赦免朱溫一切罪過的詔書,又因為害怕朱溫猜忌,撤去了身邊親、勳、翊三衛儀仗,獨留金吾將軍前去報平安。

這是朱溫第一次見到昭宗,見面之後朱溫立即跪倒在地,雙眼含淚,像極了一個忠臣,昭宗也不免感動,君臣二人哭成一片。

昭宗將朱溫扶起來後對他說:“大唐的江山多虧了愛卿才能再次平安,就連朕的性命也多虧愛卿才得以保全。”說著還把腰上的玉帶解下來賜給朱溫。

二人休息片刻過後開始上路,朱溫為了表示他對昭宗的忠誠,單槍匹馬在隊伍前方引導了十多里路,隨後又讓朱友倫領兵護衛,自己則留下處理善後工作。當天晚上,昭宗夜宿於岐山,第二日,崔胤率文武百官姍姍來遲於興平接駕,昭宗正式恢復其官職。

天覆三年正月二十七,在朱溫的“保護下”昭宗終於回到長安,然而這一次等待他的並不是什麼轉機,而是更悲慘的命運。

昭宗回到長安之後的情況下,就五個字兒屎窩挪尿窩,寄人籬下的局面毫無改變,反而更加悽慘,朱溫在連續擊敗了一個又一個對手後,野心急速膨脹,天老大他老二根本就不把昭宗放在眼裡,極盡專斷之事。

《五代與十國》第59篇:傾盡三江五湖水,難解今日岐州圍!

不等昭宗喘口氣,朱溫就開始鬧騰了,回京第二天就聯合崔胤一起上朝,為昭宗遞上一道又長又臭的奏章,全文太長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咱大唐立國之時,宦官並不參與朝政,直到天寶年間,才讓宦官掌權,國家也因此衰敗,所以我們覺得皇上你還是把他們統統幹掉好了!”

昭宗簡直怕極了朱溫,生怕他要了自己的命,無不允准,於是朱溫也就不再請旨,於同日將昭宗新任命的左軍中尉第五可範為首的七百多名宮廷從業者全部抓了起來,將這些人全部集中到內侍省殺掉,“冤號之聲,徹於內外”,偌大的宮廷只留下三十多名打掃宮廷的黃衣小太監,宮中為之一空,這還不算完朱溫又傳令將朝廷外派到地方的宦官全部就地處決,地方上幾乎除了幾個較強的藩鎮,別處軍鎮監軍紛紛慘死於詔令之下,而宦官的兵權則被崔胤取得,其兼領六軍十二衛。

崔胤執掌了兵權,背後又有朱溫撐腰,那叫一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在昭宗回京之後朝廷給國內藩鎮都下了詔書,唯獨沒有發給李茂貞,當時另一個宰相陸扆對此提了一句說:“李茂貞雖然罪大惡極,但是也沒和朝廷斷絕關係,咱們廣發詔書,唯獨不給他發,這樣是不是顯得朝廷氣量太小了?”

這本事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但是崔胤聽完怒不可遏,立即奏請昭宗將其趕出朝廷,昭宗無奈只能應允。

近臣韓偓是昭宗最信賴的大臣,所以回京之後昭宗很想任命其為宰相,但是韓偓這人吧,就很有咱們古代知識分子特有的名士風度,碰上這種事兒你不推辭一番還能叫名士?

於是韓偓便表示自己無意為相,還轉推給自己的老師御史大夫趙崇和兵部侍郎王贊代自己為相,昭宗也有意準允,但沒成想這事兒讓崔胤知道了,崔胤很害怕這自己手中的權利會被這二人分掉,但又不方便直接找昭宗叫板,於是就請朱溫替自己出頭。

還有這種事兒?朱溫立即入宮面聖並聲稱:“趙崇為人輕薄,王贊不學無術,韓偓怎麼能推薦這兩個人為相呢?堅決反對!”昭宗一看朱溫都這麼說了,哪裡還敢說個不字兒,馬上就取消了任命二人為相的決定,昭宗如此聽話,朱溫仍不肯罷休還要以此為由將韓偓貶為濮州司馬。

韓偓其人在昭宗被劉季述幽禁期間曾多次想方設法營救,昭宗被劫持到鳳翔之後,韓偓也始終追隨不離不棄,當時李茂貞向讓昭宗任命韋貽範為宰相,雖然昭宗非常鄙視這個人,但人在屋簷下也只能答應,於是李茂貞就讓韓偓去寫任命詔書,但韓偓大怒:“韋貽範這種人也能當宰相?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兒砍了我的手我韓偓也不能寫這道詔書!”從這事兒上也能看出韓偓風骨,但現在昭宗也無能為力了。

不久之後韓偓出京上任,昭宗親自相送,倆人緊握雙手淚眼相對,昭宗說道:“愛卿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臣這一走,若能老死貶所實在是臣的幸運,因為臣實在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陛下被朱溫篡位弒殺。”韓偓含淚哽咽,說完這句便與昭宗灑淚別離。

此時已經是朱溫之心路人皆知,但昭宗對此也無能為力,反而只能竭力討好朱溫,回宮後不久就為朱溫賜號:“迴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再封朱溫手下第一謀士敬翔為:“迎鑾協贊功臣”,至於朱溫侄子這一級別的將領則為“迎鑾果毅功臣”,此外都頭以下的為“四鎮靖難功臣”。

《五代與十國》第59篇:傾盡三江五湖水,難解今日岐州圍!

這還沒完昭宗為了更進一步安撫朱溫,召叢集臣商議,欲重設諸道兵馬元帥,副元帥官職,任命皇七子輝王李祚為諸道兵馬元帥,朱溫為副元帥,加攝理太尉,晉爵梁王。

原本按照唐朝制度,元帥一職該有皇子擔任,最初昭宗是想將這個職位交給年長的皇長子濮王李裕擔任的,但是朱溫嫌棄他年長不好管理,就授意崔胤讓昭宗將此職位任命給年紀尚小的皇七子輝王李祚擔任,便於管理,昭宗無奈,只能照辦。

其實到這時候昭宗這個皇帝已經徹底被朱溫架空了,一個元帥誰來擔任有什麼用呢?事到如今朱溫離皇位已經只剩下一步之遙,昭宗不管再做什麼樣的讓步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就在如此焦灼的時分,朱溫的老巢又出了亂子,這也讓朱溫的最後一步踏的稍微晚了一點,這事兒說來話長,還得從昭宗被劫開始說起。

昭宗被韓全誨劫持到鳳翔後,朱溫也帶兵進入鳳翔,韓全誨對朱溫怕的要死,自己也清楚單憑李茂貞的鳳翔軍根本無法與朱溫抗衡,於是就逼迫昭宗給諸道傳旨,命他們火速入京勤王,當然結果前文已經說過,淮南兩浙打生打死,顧不上昭宗,李克用雖然出兵了,但卻被朱溫打回了老家,差點兒就跑路了。

至於兩川的王建雖然也出兵了,但這人根本就不是來幫他們的反而在李茂貞背後狠狠的捅了一刀,將李茂貞的山南諸道一舉吞併。剩下的各方勢力,要麼是地盤太小,要不就是兵力不足,距離還遠,其中還有不少已經投靠了朱溫的,所以根本沒有一個能用得上。

本來這事兒到這也就算了,但是千萬萬算沒想到啊,居然有這樣一個人在昭宗爭奪戰即將結束之時突然發難,在朱溫的後院放了一把猛火,這個猛人是誰呢?

他就是平盧節度使王師範,平盧軍下轄青、淄、棣、登、萊等州,在大唐國內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藩鎮,但很可惜平盧軍有個鄰居叫朱溫,所以也就沒了什麼發展空間,而且早在朱溫出兵吞併惲州、兗州期間,王師範就已經臣服於朱溫,只不過還沒有被朱溫正式吞併而已。

王師範十六歲就任了節度使,昭宗被劫持時他還不到三十歲,這人向來愛讀書常以忠義二字自詡,而且這人有個很奇特的地方,比如他手下如果新任命了一個縣令,他就會親自去叩頭拜見,當然啦也沒有哪個縣令敢接受上司叩拜啊,基本都會誠惶誠恐的推辭,每當這個時候,王師範就會派親兵上場強行將其摁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則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大聲唱名:“百姓王師範給縣令大人磕頭了。”

端坐正中的縣令想躲也沒處躲,只能硬生生接受領導的叩拜,當時王師範身邊很多人都覺得他這麼做簡直有失體統,但王師範不這麼認為,反而說自己這麼做是為了教育子孫不要忘本,沉迷於此樂此不疲。

當然這只是個小故事,王師範在接到昭宗的詔書後直哭的淚流滿面,對左右說道:“我身為朝廷一方藩屏,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皇帝受辱於此而無動於衷呢?”正好這時前宰相張浚的信也到了,也勸他興兵勤王,於是王師範決定正式發動這場以匡扶大唐王室為宗旨的戰爭。

下定決心后王師範趁著朱溫大軍全力圍攻鳳翔,後方極度空虛於天覆三年正月派出多路士兵,假扮成進貢的使者商販分別進入朱溫的汴、徐、兗、鄆、齊、沂、孟、滑、陝、虢、華及河中、洛陽等州城,約好同時動手,準備一舉將朱溫搞到無家可歸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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