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一個五彩繽紛的稜鏡,透過它,可以看到色彩斑斕的世界。
記憶中,童年的時光有無憂無慮的快樂,也有對家長重男輕女的埋怨;
有追逐夢想的努力,也有少女初潮懵懂的尷尬……
重拾這些似乎遠去的記憶,點點滴滴,五味雜陳,難以忘懷。
讓我或收穫溫暖,或體會辛酸……
(1)親人離世
其中一件令我最難忘的事情,一直深埋心底,不忍回首。
唯恐觸及內心的柔弱,淚流滿面。
甚至,父母偶爾開玩笑地提起,仍然感覺到內心的刺痛。
父母年事漸長,體質不敵當年,每每此時,我只能面帶佯笑,岔開話題。
因為,它猶如紮在內心的一根深刺,雖已和肉長在了一起,但觸及還是感覺到明顯的痛。
曾幾何時,我也期盼這根刺停止生長、就此消失,甚至也會鼓起勇氣,試著拔出。
卻感覺力不從心——或許它真的在內心生根了,再也無法分離。
從孩提記事起,太姥姥(奶奶的媽媽)就是對我最親的人。
我們朝夕相處,她會幫我梳頭、扎辮子,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我留著,還會給我講故事。
她和藹的笑容、親切的呼喚,一直溫暖著我的小小的心田。
一天,爺爺從縣城回來,照例給我帶回了些表姐的舊衣服。
表姐比我大些,家裡條件較好,她不穿的衣服都會給爺爺帶回來給我。
我正開心地試穿著,突然,傳來“噗通”的聲音,然後是一陣呻吟聲。
我們連忙跑過去,原來是太姥姥走出來時重心不穩摔倒了!
80多歲的太姥姥當時就已經不省人事!
爸爸讓我趕緊呼喊太姥姥,但是我分明感覺嗓子眼堵住似的,想大聲喊卻喊不出來。
不爭氣的眼淚掩蓋了我的聲音……
太姥姥就這樣去了。
(2)選擇遠行
那是1994年夏季,五年級的暑假。
第一次面對親人的生離死別,我心裡受到的衝擊很大。
參加完葬禮,我一度無法自拔、不敢相信。
想到以後再也不能看到太姥姥慈祥的笑臉,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痛徹心扉。
日子在內心的煎熬中繼續著。
每天爸媽出去忙活後,看著空空蕩蕩的房子,我內心就感到莫名的害怕。
怕什麼呢?
我也說不上來所以然。
媽媽說,如果太姥姥想我,她會給你託夢的。
可是這些天她也沒有給我託夢呀,她會不會還會回來找我呢?
她看不見我會不會很著急呢?
但是我又怕她來找我,感覺她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是不是變成了鬼魂?
我越想越怕,越怕又越想。
可能是對她的離開無法接受,也可能是因為年紀尚小,對死亡這件事情還沒有深刻的認識。
總之,我連呼吸都能隱隱感受到她的氣息。
當時還沒有開學,我便和爸媽說,我要去外婆家過暑假。
爸媽答應了,但是並沒有時間送我過去。
爸爸說,這次就讓你一個人去外婆家吧,也好鍛鍊鍛鍊你的獨立性。
外婆家在隔壁縣,有幾十公里:先走路到碼頭坐船過河,接著坐公共汽車到外婆鎮上的某個路口,再轉車到外婆村上公路邊下車,最後就可以走到外婆家,我從沒有獨自去過外婆家。
其實我內心是害怕的,但是又擔心讓爸爸送去的話,他就不同意我去了。
簡單收拾了行李,我背起揹包就出發了。
這次出門,媽媽給我強調了如何乘車,特別說了轉車地點的一個店名,讓我在那個店下車後再轉車就可以到外婆村邊了。
那時候的公共汽車招手即上叫停則下,沒有固定的站點。
下了輪渡,上車時我確認了車是開往外婆鎮上方向的,但是換車的店在哪裡我真的是沒有多少印象。
我一路忐忑,也一路找尋著媽媽說的那個店。
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有個地方很多人都準備下車,我感覺好像到了轉車的地點,於是便跟著人群下了車。
下車後轉了一圈才發現,根本不是這個地方,而車已經走遠了。
我打著雨傘,一邊往前走一邊找,希望能儘快找到去外婆家那個熟悉的道路口。
走了一段路卻一無所獲。
過了店子?還是沒有到店子?
慢慢地,各種緊張、害怕來襲,我哇的一下哭出來了,感覺自己就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我很後悔,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來?
同時內心也抱怨為什麼父母心這麼大,讓我一個人出來,難道不怕我走丟了嗎?
(3)有驚無險
這時候來了一箇中年男子,意識到了我的困境。
上來問我,妹妹,你怎麼了?
我說,我想去我外婆家,找不著路了。
他又問,那你外婆叫什麼名字呀,是哪個村子的?
我才發現我竟然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名字,只知道外公姓於,外婆姓戴,不過我告訴了他村子的名字。
他看了看周圍,說,那這樣吧,你看這雨越下越大,我帶你去車站找車坐吧!
我內心其實很糾結,到底跟不跟著去呢?
跟著去,他是陌生人,會不會有危險?
不跟著去,找來找去走累了也沒有找到。
我想不了那麼多,硬著頭皮跟著他走,希望能儘快找到去外婆村上的車。
如果找不到,我就到車站坐車回家。
於是,他帶著我在路上走著。
下雨天,路上行人漸少,車也不見一輛。
不久,前面的小路上來了兩個阿姨,相互打了個招呼。
聽口音感覺和外婆這邊的口音是一樣的,我想,這應該是遇到熟人了。
感覺越走越遠,我心裡有點害怕,便問道,叔叔,車站還有多遠呢?他說很快就到了。
我還是有些疑惑,就說,我想回家,不找車站了!
他看著我說,小妹妹,都走了這麼遠了,很快就到了。
到一僻靜處,感覺他們三人一下向我靠攏過來,其中一個拽著我說快點!
我一下感到非常懼怕。
說時遲那時快,我將雨傘一扔,手一使勁,甩開了抓著我的手,掙脫後拼命地邊走邊哭喊:“外婆,我來了!”
這時候剛好有行人經過,聽到我的哭喊聲,便圍了過來。
而那三人看到有人來也趁亂走開了。
有個阿姨對我說,我看你長得有點像阿娥(我媽媽的名字),你是她女兒嗎?
聽到這句話,我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淚水、汗水還有雨水,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
原來,這阿姨是外婆村上的,小時候和媽媽還是玩伴。
知道我要去我外婆家。
她說,你去外婆家怎麼跑這裡來了?我是嫁到這個村的,這裡離我孃家還有七八公里呢!
我才知道我提前下車了,轉車的路口在街道的另外一邊。
因為那時候沒有電話,剛剛經歷“劫難”的我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她問,你舅舅是不是老師,叫於清海?
我還真知道舅舅的名字,因為他們家很多小人書,我經常看到這個名字。
聽到這裡我才破涕為笑,說是的。
於是,她帶著去轉車,親自把送我到了外婆家,並且給外婆講了我一路的經歷。
外婆對阿姨表達了謝意,也責怪了我的爸媽。
(4)夢裡有淚
這件事情已然過去多年,塵封於心。
偶然午夜夢迴,依舊噩夢連連,印象深刻、清晰無比。
感覺當時的自己好傻,腦筋不開竅;也可能是由於孤陋寡聞資訊閉塞,沒有防人之心。
總之,雖然有驚無險,但依舊被嚇得不輕。
以至於偶爾看到拐賣兒童婦女的新聞見諸報端,我都感同身受。
對受害者表示深深的惋惜,對加害者表示強烈的厭惡,希望警方能儘快將他們繩之以法。
同時,心裡也為自己感到慶幸。
慶幸當時沒有被騙走。
慶幸關鍵時刻遇到外婆村上的阿姨。
否則,後果難以意料,也難以想象被騙走後面對的是怎樣的人生。
所以,我在感到後怕的同時,也覺得自己是一名幸運兒。
你們說,這是不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