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酸棗兒，大概陝西關中一帶的娃娃都不陌生。每到秋高氣爽的季節，溝溝壑壑、層層疊疊的山坡、路邊的土巖上隨風搖曳的酸棗兒，如一張張少女羞紅的小臉蛋。
那時候，物質生活極為貧乏，不像今天的孩子除了天上的星星摘不到，零食可謂是豐富多彩，應有盡有。酸棗兒，就成了那個年代鄉下娃娃最喜歡的零食，也是勤工儉學的一種途徑。
我喜歡酸棗兒又酸又甜，吃多了還倒牙的美妙感覺，意猶未盡的唇齒留香，還因為它烙印著天真無邪的少年時代。
進入九年月份雖然已開學，可每到週末，總惦記著可以和小夥伴們到溝坡上打酸棗兒，撒撒野去。
雨過天晴，我聞雞起舞，約了小琴、鳳兒、黑女，每個人斜挎一個蛇皮袋做的大花包，肩上扛著帶鉤鉤的長竹杆，躡手躡腳的去我們村一個稱“十八彎”的小溝溝裡打酸棗兒。
至今，我也沒數清這條路，是否真是十八個彎兒？說它是羊腸小道，一點都不為過。這時的太陽，還躲天邊偷窺著月亮卸妝。煙霧迷濛的天空，看不到一絲雲彩，踏在鄉村的小路上，若隱若現的野菊花開得正豔。
我們四個十二三歲的黃毛丫頭，不知道什麼叫“山高路險”。瘋長的野草把溝坡上的小道遮擋了一大半，晶瑩的露珠鑲嵌在嫩綠草尖上滾動。我們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腳步，靜悄悄的山坡上只聽見腳丫子在條絨布鞋裡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褲管被露水絆得溼漉漉的，貼在光溜溜的腿上，冷的直打哆嗦。走在最前面的小琴梳著兩條小辮子，一個趔趄，被摔得仰面朝天，順著坡勢直往下滑，頭上的蝶蝶節掛在野草上隨風飄蕩，身上沾滿泥水和雜草，我和黑女、鳳兒在後面嚇得傻了眼，急忙上前去拉，不想這一拉，竟滑倒一溜串，屁股蹭在堅硬的料角石上痛得“哇哇”直叫，急中生智的我讓大家先蹲下來，等太陽出來再下坡。
四個小丫頭，像糖葫蘆似的串在山坡上。各自從包裡掏出帶來的花捲饃，紅薯，玉米棒子交換著吃。笑聲，尖叫聲，跑調的歌聲迴盪在寂靜的小山溝……
正熱鬧著，我打斷她們的話，“聽我爺說，這溝裡以前有一條大灰狼，曾經把一個小孩揹走了！它一會出來會不會把我們都吃掉？”快嘴的小琴說：“不會的！聽我奶奶說，大灰狼特別害怕火車的鳴笛聲，自從咱這兒通了鐵路，大灰狼都嚇得鑽到深山老林去了！”文靜的鳳兒接著說：“聽我媽說大灰狼會學小孩哭啼，引誘大人上當，咱們大聲歌唱一首《王二小》壯壯膽吧！”正說著，，一隻漂亮的野雞從灌木叢中飛出來，從我們的頭頂飛過，嚇得幾個丫頭抱做一團。
不一會兒，太陽像要揭起的蓋頭的新娘子，露出羞澀的笑容，它舞動著輕盈的腰姿，婉約的落在樹稍上，又滑落在我們身上。頓時，覺得身上暖洋洋的，露珠帶著泥土的芳香，在陽光的照耀下，瀰漫在空曠的山坡上……
俯瞰，溝坡上梯田的邊緣有一行行紅透了酸棗樹，在灌木叢中特別的挺撥、顯眼。我們歡呼雀躍的跑到梯田的下面，個子高的鳳兒和小琴拿出帶釣的竹杆，用力的敲打著。
不一會兒功夫，潮溼、鬆軟的地上，抖落下一層紅紅軟軟的酸棗兒與深綠色的葉子攪在一起，像鏽花的地毯一樣，點綴著荒涼的山溝溝。個子矮的我和黑女蹲在地上一邊撿拾一邊往嘴巴里塞著酸棗兒，時不時的咧著嘴兒傻笑。
男孩性格的“黑女”突然，大聲尖叫“哎呦，我的褲縫怎麼扯了？一會怎麼回家呀？”
哈哈哈！一陣肆意的笑聲，這時，小琴從腰間抽出一條紅色的褲帶，順著布的紋路撕下一細長條，幫黑女扎住撕開的褲縫，哈哈哈！又是一陣狂歡聲……
中午時分，秋後的太陽像潑辣的小媳婦，曬得人囗幹舌燥，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撿拾酸棗的小手被刺兒扎得鑽心的痛疼，條絨布鞋被刺兒劃破了幾道口子，腳指頭直往外跑。
不知誰喊了一聲：“咱們到溝底喝泉水去！忽啦一下，我們順著羊腸小道，一囗氣跑到一眼泉水旁，清澈見底的泉水裡長了很多不知名字的水草，小丫頭們俯下身子，用雙手掬起泉水“咕咚咕咚”，盡情的暢飲著天地饋贈的礦泉水，喝足了水，也該回家了。
上坡不比下坡輕鬆，肩上挎著今天的“戰利品”。小腿直髮軟，大汗淋漓，滿臉通紅，花格子上衣貼在前胸後背上，顯出青春期的輪廓，你瞅我，我瞅你，不好意思的傻笑著。
邊走邊商量著：“明天拿到鎮上藥材收購站賣上幾元錢，在集市上給爺爺奶奶買些紅糖吃。”
這時，忽然聽見羊兒“咩咩”的叫聲，原來是鄰居郭爺爺，趕著隊裡的一群綿羊到溝坡上放羊。領頭的“大虎羊”帶著羊群在懸崖陡壁上亂啃草，小羊羔跟在後面奮起直追。郭爺爺一邊喲呵著“大虎羊”，一邊對著我們大喊：“丫頭們，趕快回家吧！你們的家人正滿巷找你們哩！等吃完飯還準備掰苞谷去”，郭爺爺這麼一喊，我們慌了神，氣喘吁吁的加快了腳步，“媽呀！回家後一定會捱打的！
歲月如梭，一晃幾十個春秋過去了，當年的黃毛丫頭們，如今，我們都已是年過半百的中年婦女了，各奔東西，成為奶奶級的人了，各自承擔著上有老下有小的重任，過著不盡相同的人生，平常雖然聯絡甚少，可每年當酸棗紅了的時候，我就想起那條“十八彎”溝溝打酸棗的趣事，想起酸酸甜甜，情誼深厚的少年時光……
2022年10月8號
作者簡介：郭麗俠，筆名：怡悅，陝西渭南韓城市，司馬故里人。從小喜歡文學，熱愛生活，興趣廣泛，閒瑕之餘，喜歡穿梭在文字的綠洲。相信，有辛勤的付出就會有豐碩的喜悅。願把瑣碎的生活，過成煙火氣息濃郁詩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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