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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無為而無不為”的命運觀

引子:“我們的命運清晰可見”。

《刺客聶隱娘》“無為而無不為”的命運觀

《刺客聶隱娘》是由侯孝賢執導的一部新武俠電影,導演用十分克制的情緒表達完成一種觀眾的“慾望不滿足”,由此避免觀眾對電影的獵奇心態和導演創作中的急於呈現,同時鏡頭的剋制和畫面空間的抒發等因素一起形成一種“抽離式的呈現”效果,在美學上完成“表現”的張力,影片透過聶隱娘躲在暗處的刺客之眼,靜觀著社會和歷史中的一切,以人之存在的孤獨和無力達成一種與命運的妥協,以及由之而生的深刻的寬容與悲憫,發出天道無常,命運獨身的呼喊。

《刺客聶隱娘》“無為而無不為”的命運觀

01

無為而無不為的懷疑主義“隱者”

影片傳達了徹頭徹尾的懷疑,而這種懷疑是透過一種純粹的“無為而無不為”來完成,這種純粹可以從兩方面來表述,即電影的純粹和主角的純粹。電影的純粹來源於敘事簡單,沒有扣人心絃的武俠片段,沒有高階的技術特效,只是以中國古典文化底蘊為基礎,用客觀冷靜的鏡頭捕捉著人情冷暖,在畫面的留白中給聶隱娘獨處的空間;主角聶隱孃的純粹則來自於她觀察世界的方式,導演將聶隱娘置定於等待、觀察的“暗處”,而這也決定了她在影片中的孤獨命運,交由她的“自主選擇”只是一種在錯綜複雜的政治社會下的假象,隱孃的迷惘感和無力感作為個體存在,交織著影片其他人物的迷惘和無力。導演透過個體與群體不同的困境懷疑著“為”與“無為”,聶隱娘看似置身事外,卻因為深諳了一切孤獨而最後選擇“不殺”,成為了儒釋道精神中的一種“無為而無不為”。

在“道”裡的所有人都是“隱者”,隱匿於無常天道,事與願違或是事遂其願都只能是無力中的掙扎。聶隱娘回到家庭時並沒有人歡迎她,無論是父親母親的冷漠,還是兒時的青梅竹馬田季安,她懷疑著自己堅信的道義,懷疑著滿懷期待的親情,懷疑世間、師徒,懷疑命運是否註定獨身,一系列懷疑將聶隱娘變得更加孤獨和隱匿,鏡頭總是遠遠的觀望隱娘,帶著不敢觸碰和驚擾的小心翼翼,但鏡頭又總是緩緩靠近,謹慎而又平靜的凝望隱娘如何作出抉擇。影片中人物總是被紗幔等物件遮擋著,被遮擋的狀態直白的表述著冷漠疏離的人物關係,對他們邊緣的狀態進行呈現。藉由畫面前景和後景的遮擋和虛實對比,以及畫面水彩維度的黑白明亮對比使本來被弱化的人物在某種維度上被凸顯,從夾縫裡流淌著似乎要溢位畫外的細節是作為“隱者”的無聲宣洩。

此外,“隱者”作為一種非主流的邊緣化人物存在,“弱化鬥爭”是他們與世界相處的方式,同時也是東方美學與眾不同的韻味所在。影片的音樂表達服務於影像表達,“隱文化”式的紀實視聽與所有渴望與世無爭卻仍在繼續鬥爭的觀眾達成共情。影片的配樂總是以悄無聲息的態度進入,甚至有時很難使人察覺,使影片愈加客觀冷靜和紀實。最好的音樂是無法讓觀眾察覺的,是聽不到的。音樂還是真實存在,只是被觀眾聽到了情節裡。音樂本是視聽中最強勢的存在,音樂是串聯情節的內在邏輯,若太過強勢的音樂會過分帶動觀眾以至於剝奪了觀眾的空間剝奪了影片和觀眾的雙向交流。影片中“隱文化”式的音樂表達形式娓娓道來,使音樂在畫面留白中徜徉,使剋制的情感得到某種被“掩飾”了的宣洩,片中的音樂並非沿著敘事節奏進行,更多時候是一種貼著內心的遊走,如果沒有音樂的融合就失去了畫面內容和內在的聯結,失去了隱匿在深處的情感延伸。

《刺客聶隱娘》“無為而無不為”的命運觀

02

含蓄婉轉的命運態度

導演侯孝賢堅持以東方含蓄婉轉的美學意蘊進行影像表達,將詩意的東方美學融合到影片水墨卷軸的空鏡頭中、層層疊疊隨風而舞的絲簾紗幔中、孤獨的青鸞意象中。這是一部雲淡風輕的、默默注視的、沒有武俠的痛快解恩仇的美麗的影片,真實的命運絕沒有傳統武俠或者大眾武俠那樣酣暢淋漓的快感,反而這樣痛苦孤獨的思考和剋制含蓄的情感才是命運和人生的常態。影片將鏡頭對準生活中細小的點,越小的點滴美麗起來越發讓人心動,美好闖入觀眾的視野,這種光輝更能印在心頭,帶來永恆的溫暖。跋扈的態度只得糾結生命中大大小小的選擇以至於錯失美麗而不自知,含蓄婉轉的態度卻收穫了這樣多的記憶,人都是要靠這樣的記憶活下去。

片中“青鸞舞鏡”像是一場孤獨和渴望的博弈,導演話語中的意象青鸞和鏡子藉由藝術化的表達傳達世道悲涼、人生落寞以及悲憫眾生。青鸞即是鏡子,即是隱娘。形單影隻的孤獨的鳥在鏡面中反射的像,照出了聶隱孃的孤獨和渴望。田季安看似獨立掌權、霸道橫行,實則遭受著朝廷的嚴重威脅,這些角色都是青鸞典故中那隻形單影孤被禁錮了的孤獨的青鸞。而“青鸞舞鏡”中的另一意象銅像是孤獨中渴望的象徵,人會在鏡子裡望見自己,望見自己的慾望,聶隱娘害怕在一個人時望向自己,是害怕深處孤獨的自己窺探到內心渴望。正如戲劇中的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一樣。日神精神代表光明,酒神精神代表迷狂,酒神精神會拼命壓榨你的身體,呼喚以達到狂亂中的感官在場,而人最好的狀態是酒神和日神博弈的狀態。孤獨和渴望也如酒神和日神一樣互相博弈,孤獨時窺見渴望,渴望時望見孤獨。

《刺客聶隱娘》“無為而無不為”的命運觀

結語:

電影是人類的想象,它一邊想象,一邊反思。《刺客聶隱娘》在架空的想象世界裡,摒棄傳統意義上的武俠電影刻板印象,從邊緣人物的內心出發,用遊走在內心深處的情感表達觀察並懷疑著世界,在妥協中與世界和解,發出悲憫和寬容的感嘆。

一影一話譜人生虛實

俱是覆舟風雨書字可抵愁

西安建築科技大學

戲劇與影視學

終南影話電影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