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石龍的傳說

文/景丙成

我老家村後，有一座山和一座嶺。山在村的東北，稱肅然山，當地人叫羊丘山。嶺在村的西北，叫北嶺，嶺名自然是根據與村的方位而得。肅然山不高，300多米，北嶺也不大，方圓也不過幾千平米，石龍就是嶺西南側的一條山溪，之所以叫石龍，還得從橫亙在嶺頂的那條石脊說起。

肅然山屬於泰山山脈，史書記載，漢武帝劉徹元封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10年三月，漢武帝率群臣東巡，遊覽完泰山，又東巡東海，也就是青島煙臺一帶。東巡返回泰山時，途徑羊丘山，留住一宿，到了泰山後，按祭后土的禮儀，禪封此山為肅然山。為什麼當地人叫羊丘山呢？這是西晉時期，267年南征大將軍羊詁，征戰歸來，在老家肅然山西側羊裡故居休閒，時常到肅然山遊玩，當地官員為了紀念他，又將肅然山稱為羊詁山，現在人們為了好記，改為了羊丘山。古時，山上常年蒼松翠柏，廟宇森森，祥雲飄飄，並建有碧霞元君的行宮，廟裡塑有碧霞元君的塑像，逢年過節香火不斷，善男信女都來朝拜。

在肅然山西北還有一座山，叫華山。華山腳下有一個白龍潭（如今已開發成了旅遊區），潭裡住著白龍一家，其中一條小白龍，生性頑皮，常常趁夜深人靜，騰雲駕霧，四處遊玩，有一天它飛臨肅然山，看到這裡山小而美，竟流連忘返，雞叫了兩遍，它還不打算走，直到東方冒出彩霞，勤勞的莊稼人，已經下地勞作了，它才想駕雲回家，但是按照仙規，天亮日出，陽氣上升，仙界仙類法力就會降低，它想騰空駕雲是不可能的了，就想盤踞在山林躲一天，又怕被上山採藥的藥農和上山進香的人發現，情急之下，發現山腰朝陽的陽面，有一個山洞，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頭紮了進去。這個山洞住著山東側桃花峪狐仙一家，洞是它們一家費了十幾年工夫才開鑿成。洞有四五千米，約有八九里路，從山頂一直延伸到山腳下的農田，從農田下邊打洞穿過，洞口開到寨裡鎮東頭集市的萬人坑。每逢集日，狐仙一家就化成人形，下山趕大集。這天正逢寨裡大集，一家老小打扮一番，正要沿洞下山，突然發現山上朝陽地洞口，好像被人堵上了，一家驚慌失措，以為是遭天譴。還是老狐仙道業深，掐指一算，原來是常來山上玩耍的小白龍，躲避到了洞府。於是就就客氣地招呼：“白龍兄，寒舍窄住，怎麼容得你的大駕？”

小白龍見到了狐仙一家，就實話實說：“適才貪玩玩過頭了，天亮了無法回家了，就冒昧打擾了。”

狐仙說：“正好我們一家去山下去玩，那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一聽說到山下趕集，小白龍也眼熱，想和它們結伴而行，但它的道業淺，還不能化為人形，只能屈居山洞。狐仙一家下山後，小白龍才打量這山洞。山洞好氣派，高有兩米，寬有三米多，特別是中間這客廳，收拾的富麗堂皇，就像一座仙宮。小白龍在洞裡呆了一天，覺得天天憋白龍潭底，不通風不見光，東也不敢動，一動就掀起波浪，驚嚇了住在潭邊的人。於是就產生了不返回白龍潭的念頭。晚上狐仙一家趕集回來，小白龍還在酣睡，鼾聲轟隆隆得就像打雷。狐仙忙叫醒它，告訴它天已經是也晚了，你可以自由飛翔了，也可以返回白龍潭了。小白龍卻厚著臉皮說，這裡比白龍潭好多了，我想在這裡多住幾天，玩夠了再走。

狐仙一聽，頓時傻了眼，說：“你如此龐大的身軀，怎能和我們同居一穴？再說，我們不同類不同宗，吃飯喝水也不同，怎能在一起。”

小白龍說：“吃飯喝水就不需要你們操心了，我自有辦法，山西邊有條山溪，溪水潺潺，清澈透底，渴了我探過頭去就能喝，也不費大功夫，我只是喜歡這山的風景和你家的環境。”

它們交涉了很久，小白龍就是賴著不走。

頭兩天，狐仙委曲求全，尋思它玩夠了就走，誰知它竟就是不走了。狐仙洞平白無故的堵進這麼個大傢伙，一家人自然感到不痛快，壓抑得慌，再說小白龍住下後，也經常趁著月色去村莊上空遊蕩，山下村裡的人都發現了，傳說山上住著一條會飛的大蟲，嚇得人們再也不敢進山採藥，也不敢到廟裡燒香磕頭了。

狐仙去泰山碧霞寺求助碧霞元君。碧霞元君在泰山一帶，時常顯靈扶貧助弱，懲惡揚善，很受一方百姓愛戴，所以廟裡的香火，一年四季不斷。它聽了狐仙的控訴，就派泰山使者和狐仙一同，回到肅然山勸說小白龍。這條小白龍初生牛犢不畏虎，對泰山使者的勸阻，置之不理。使者想和它鬥法，又沒有碧霞元君的口諭，就只好垂頭喪氣地回泰山覆命。

碧霞元君早就知曉了小白龍的無理，就傳信小白龍的父親老白龍，讓它管教管教自己的孩子。老白龍得到碧霞元君的口信，當夜就到了肅然山，但是小白龍似乎是鐵了心不回去，看著自己的孩子任性，它也下不了狠心懲治它。碧霞元君見老白龍勸說無望，就上報了天庭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派人一查，這條小白龍屢犯天條，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天書記載，它的劫數就在肅然山和唐王許北嶺之間。一天夜裡，小白龍又將頭伸到北嶺西側的山溪喝水，碧霞元君揮手發出一道閃電，將它定格在山嶺之間。

小白龍喝的正暢，突然感到一道閃電襲來，渾身變得僵硬，它抬頭剛要看看發生了什麼，頓時就化成了一條白色石龍，昂起的頭正好向著眼前的唐王許村。

半夜裡，有村民聽到晴空雷鳴，怕淋溼了東西，就起來拾掇院子，就看見兩束耀眼的亮光，從村後北嶺掠過村莊。光打雷不下雨，白光掠過村莊，人們覺得有異象，一大早，就有人發現，從羊丘山山腰有一條大蛇正將頭伸到北嶺西側的山溪。接著家家戶戶就趕緊鎖門閉戶，不敢出門驚擾仙家。村裡老太太老媽子就趕緊設案燒香。村裡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早就跑到嶺上看稀罕，這邊的香火還沒燒完，他們就從北嶺西邊的溝裡跑回來，說是肅然山上的那條白龍，昨晚叫雷劈死了，變成了一堆石頭，龍頭還活靈活現，眼睛朝著咱們村忽閃忽閃。領老太太們燒香磕頭的神頭，冥冥之中也得到了資訊，連稱大吉，大吉。從此，小白龍就定格在了村北的山嶺之間。

有夥南方商人，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這條石龍的訊息，就不遠萬里，裝作尋找丟失孩子的人，來我們村裡打探，又到石龍溪轉悠，並說走失孩子是在一條叫石龍的山溪臥住了。那時，村裡人防範意識普遍不強，當然更不知道有盜寶這一說。直到一天夜裡，村裡人聽到了石龍溪傳來一聲震耳欲聾地慘吼，大家才感到事情不妙，但也不知曉發生了什麼。第二天，到村西河裡飲牛老漢，發現河水變紅了，就牽著牛沿著河岸往上尋。這條河的源頭就是石龍溪，直到尋到石龍飲水的地方，才發現那條石龍的眼睛被人挖去了，血水正是從石龍的眼眶裡滴滴溢位。他趕緊通知莊裡管事的人，村裡人一琢磨，才覺得一定是這夥南方人做的怪，就組織人去尋找，他們早就不知所蹤了。

這些傳說似真似假，很難定性。說是假的吧，這條石龍確實存在，龍頭也正衝著我們村，龍眼被挖似乎也有印證。只是事情發生在什麼朝代，無從考據。但石龍連同石龍溪的消失，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村裡扎水庫，把這條溪作為了唯一的水源截流了，再後來修建的水庫質量差，不能有效地儲存水，到是山嶺上衝下的泥沙，漸漸堆積成了一片可耕地，石龍溪也就變成了一條沒有形狀大水溝。從肅然山上下來的那條潔白無暇的龍脊，地質人員也來探測化驗了，實際是一條重晶石石脈。重晶石是以硫酸鋇為主要成分的非金屬礦產品，它主要產生在南方山嶺，至於在北方也有了這一樣一條石脈，不好考據。

重晶石主要應用於一些油井、氣井鑽探時，混合成泥漿，隨鑽探隨灌漿，防止造成井噴事故。那年，寨裡公社正好號召興辦村辦企業，村領導班子一聽說“龍脊”是礦，能賣給油田使用，就派人去東營大慶油田聯絡。萊蕪離東營不遠，很快就聯絡上了。東營油田原來使用的重晶石，大部分是從南方運來的，如今聽說在山東也有了重晶石，自然求之不得。油田方又重新對石質做了鑑定，說礦樣還不算優質，但可以利用。村裡立即成立了挖掘隊，重新修建了上嶺的公路，開礦在村裡興活了一大陣子，後來我就離開了村莊，對這個礦發展情況就不瞭解了。

人世滄桑，歲月更迭，如今的肅然山已經變成了一個家庭農場，山上栽滿了桃李杏等各種名貴珍稀果樹。北嶺經過多年開採，已經不再那麼挺拔有神韻了，而是成了村裡的公墓林，成了全村人精神寄託的家園。我家的祖墳就在嶺頂緊靠龍脊的地方，年前回去上墳，還特意尋找石龍的蹤跡，但已經蹤跡全無，出現在眼前的只是一堆長滿雜樹活土堆，石龍連同石龍溪早已淡出了視野，變成淡淡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