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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上罵皇帝老子,下罵老婆子孫,要論罵人,魯迅得喊他聲爺爺

“紹興人,在北京生活過十多年;個性強毅好鬥,擅長罵人,能罵到令人鏤心刻骨;喜歡文藝、文筆優長;數十年堅持記日記,一直記到臨死前一天。”讀了以上描述,相信很多人會認為此公是魯迅,其實也可一字不差地用來描述他的祖父周介孚。

周作人說祖父最突出的特點之一就是脾氣乖張、極善罵人,上至皇帝老子,下至子侄孫兒,都被他罵遍了。他罵起人來,“明示暗喻,備極刻薄,說到憤極處,咬嚼指甲嘎嘎作響,乃是常有的事情。”

此人上罵皇帝老子,下罵老婆子孫,要論罵人,魯迅得喊他聲爺爺

周介孚罵人總能一針見血,他罵慈禧是“昏太后”、光緒是“呆子”、夫人是“王八蛋”。有時拐了一道彎,則更蘊藉有味。比如有一次,魯迅三兄弟在桂花明堂站著聊天,周介孚笑嘻嘻地對他們說:“烏大菱殼氽到一起來了。”為什麼罵“烏大菱殼”呢?紹興水多,人們吃完菱角後往往把菱角殼扔進水裡,時間久了,漂浮著的菱角殼變成烏黑的一片。“烏大菱殼”其實就是廢物的意思,又兼“腹中空空”的含義。

罵人顯然是周介孚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因此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他常對族人大講《西遊記》的故事,周作人後來才知道,這是為了諷刺本家堂弟媳“衍太太”(魯迅作品中寫過這個人物)。“衍太太”作風不好,與族侄週五十姘居。人們傳說週五十是因為偷看“衍太太”洗澡而發生姦情,周介孚便以豬八戒偷看蜘蛛精洗澡加以諷喻。

周介孚不僅善於口誅,也長於筆伐。他死後為自己留下一副輓聯,“死若有知,地下相逢多骨肉。生原無補,世間何時立綱常!”魯迅看後說:“這是在罵人。他的意思是說,活著的親人和他並不親,對他不孝順。”

此人上罵皇帝老子,下罵老婆子孫,要論罵人,魯迅得喊他聲爺爺

魯迅的父親病逝後,周介孚也曾寫有一聯,“世間最苦孤兒,誰料你遽拋妻孥,頓成大覺;地下若逢爾母,為道我不能教養,深負遺言。”指責這個死去的兒子不聽話,辜負了父母之恩。

周介孚一生最重大的事件是那場轟動朝野的科場案。事發後,審案官員為大事化小,向上彙報說他精神有問題。周介孚卻說自己的精神完全正常,並當堂質問:“為什麼某某和某某都行賄考官卻平安無事,只有我倒黴?”搞得審案官下不來臺。

臬司有次到獄中點名,犯人按例都答“有”。臬司因為周介孚以前做過官,算是官場前輩,點到他的名字時特意站了起來以示尊敬,周介孚卻恨恨地回了聲“王八蛋”。犯人出獄時,獄卒照例會來敲詐一筆,周介孚拿起門閂就打,獄卒抱頭而逃,他還在後面追了一段,才恨恨地停下腳步。

魯迅一生“不怕鬼”,敢於並樂於與各色人等爭鬥,臨終前仍宣佈“一個也不寬恕”,這些風格都頗似祖父。然而,人類有個有趣的心理現象—不喜歡與自己個性過於相似的人,魯迅對祖父正是如此。

此人上罵皇帝老子,下罵老婆子孫,要論罵人,魯迅得喊他聲爺爺

周作人、周建人的回憶錄中多次寫到祖父,既指出他的缺點,也論及他的長處;只有魯迅雖寫了很多回憶早年生活的文章,但絕口不提祖父。

1919年,魯迅返回紹興,接家人移居北京,在處理祖父的日記時,與兄弟們產生了分歧。周建人建議魯迅把日記帶到北京,作為傳家之寶,魯迅卻說裡面記的無非是娶小老婆等無聊的事,沒有任何價值。最後,在魯迅的堅持下,那些日記都成了灰燼。

當代學者吳俊分析說:“如果說魯迅形成這些個性心理傾向的過程或最初萌芽時,祖父的影響非常明顯和深刻的話,那麼,第一個遭到魯迅還擊和報復的人,恰也正是他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