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晉文公霸業的確立與城濮之戰有重要的關係。若沒有城濮之戰的勝利，就不可能有晉文公霸業的確立。而城濮之戰的勝利首功就是先軫（也叫原軫），先軫之所以能夠取得城濮之戰的勝利，則是因為他開創了在運動中以優勢兵力擊破敵人的戰術，從而改寫了古代中國的戰爭形態。此外，在晉文公去世之後，面臨強大的秦國，晉襄公一籌莫展，因為晉國一是晉文公去世，二是在不久前的在城濮之戰晉國得到了秦國的大力支援，究竟如何處理與秦國的關係，晉襄公甚是頭痛。先軫力排眾議，主張出兵阻擊秦軍。這就是有“金蘭之好”的秦晉之間的崤之戰。先軫在這場戰役之中充分地展露了戰爭的詭道藝術，贏得了崤之戰的勝利，穩定了晉文公之後的晉國霸業，從而進一步對城濮之戰的戰爭形態昇華為一種戰爭藝術，從此戰爭基本上改變了約期列陣而戰的“運動會”形式，進入戰爭藝術時代。
02
在城濮之戰之前，史書對先軫幾乎沒有什麼記載，但實際上他是早年跟著重耳流浪的人之一，大概因其年輕且地位不高，《左傳》《國語》都沒有記錄。他的聲名鵲起確實是由於城濮之戰。公元前632年（魯僖公二十八年，重耳在秦國幫助下回到晉國殺死晉懷公上位後的第四年），晉文公準備借道衛國攻打曹國，以報曹共公“窺裸”之辱（魯僖公二十三年，重耳流浪到曹國，曹共公聽說重耳腋下肋骨連成一片，便想乘重耳洗澡的時候看一看。重耳認為被嚴重侮辱）。然而，衛國不同意，晉國回師南下入侵曹國並攻打衛國。城濮就是衛國都城。晉國五鹿（這裡正是重耳當年乞討時，一農夫沒有給他吃的，而是給了他一塊泥土，他大怒。子犯狐偃：“天賜也”。這可以說是應驗了狐偃之說）後，晉國將軍卻榖死了，這時候先軫不再是偏將軍了，而是接替了卻榖的中軍元首。攻下曹國後，晉文公責令曹共公“供認當年偷看洗澡的罪狀”，但晉文公要求部隊不得進入僖負羈的家裡並赦免其族人（原因就是衛國大夫僖負羈聽了妻子的勸告給了重耳食物，還送了他玉璧，當然重耳“受飧反璧”，所以這時候要報答他。當然，這裡還引出了另外一個故事：晉國將領魏犨、顛頡對此不滿而火燒僖負羈房子，最終惹怒了晉文公。晉文公欲想殺掉他，結果魏犨巧妙地躲過一劫，但顛頡被斬首示眾）。
03
在晉國攻打曹國的同時，楚國對宋國也發起了攻勢。宋國來晉國請求援助。晉國如何對待宋國呢？實際上晉國是有兩難的：重耳得到宋國的救助，當年宋國給了重耳二十乘馬（即八十匹馬），這是有恩的。但是，重耳到楚國時，楚成王設宴招待了他，問重耳如何報答楚國？重耳答應如果有幸回到晉國，若晉楚兩國迫於交戰，晉軍將對楚軍“退避三舍”（退九十里）。也就是說，無論楚國還是宋國都對晉文公有恩，晉文公為難地問先軫。先軫說：“讓宋國不要來晉國求援，而應該去齊國、秦國送禮，借他們兩國的影響力請楚國退兵。晉國則拘留曹共公，把曹、衛兩國的天地分賜給宋國人。楚國與曹、衛結盟，必定不答應齊、秦的請求，但齊、秦因得了宋國的賄賂，必然會參戰援助宋國。”晉文公高興地按照先軫的計謀處理。後來楚國果然要求衛侯復位，歸還曹國土地。先軫有用一計：答應子玉（楚國大將），但把楚國軍師宛春扣押在衛國，私下答應恢復恢復曹國、衛國，從而促使曹、衛兩國與楚國斷絕關係。子玉發怒而進攻晉軍，根據重耳的諾言，晉軍“退避三舍”，但子玉氣盛直逼衛國城濮。這樣，城濮之戰就打響了。
04
最初，晉文公依然因心念楚國的恩惠而猶豫不決，在退避三舍以後，楚將子玉依然反覆挑釁而追晉軍至城濮，晉文公最終決定與楚軍決一死戰。我們來看先軫是如何運用戰術的：
第一，擺開陣勢（這是傳統的戰爭要求），副將胥臣率部隊抵禦陳、蔡兩國軍隊。
第二，由於正好有風沙，能見度不好，胥臣用虎皮矇住戰馬，先攻陳、蔡，兩國被嚇退了（以為是一群老虎奔來，晉軍大隊忽然擂鼓而出，陳、蔡軍隊中的戰馬被晉軍馬匹外蒙的虎皮嚇得驚慌回竄，陣腳大亂），楚國右翼部隊潰敗。
第三，晉軍副帥狐毛樹起兩面大旗冒充是晉軍主力，迎戰楚軍左翼部隊。
第四，晉下軍欒枝命士兵用車拖著樹枝揚起灰塵，假裝逃走，楚國的主力部隊狂奔追趕欒枝的部隊。
第五，先軫、卻溱率中軍（主力）把楚軍從中間攔腰攻擊楚軍，狐毛、狐偃則率上軍夾攻楚國子西率領的左翼部隊。這樣晉軍獲得了整個戰役的勝利。
05
晉軍勝利後，大吃大喝楚軍留下的糧食美酒達三天之久。然後，還得要履行“尊王”的重要使命。晉文公在此為周天子建造了一座行宮，才安心回到晉國。三個月之後，晉文公又揮師直指鄭國。為何要攻打鄭國？一方面是鄭國此前與楚國友好；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年重耳流亡到鄭國的時候，叔詹勸鄭文公以禮相待重耳，但晉文公不聽，叔詹又勸鄭文公殺死重耳，鄭文公同樣不聽。為此，晉文公對叔詹懷有怨恨之心，所以他要求鄭國交出叔詹，晉國就撤兵。但是，鄭文公不同意，最後叔詹要求把自己交出去以拯救鄭國。晉國準備用大鼎烹殺叔詹，叔詹要求說幾句話，晉文公允之。叔詹說把前面勸鄭文公的話都陳述完畢，最後大聲說：“尊重賢明，制止禍患，叫做智；以殺身來赦免國家，叫做忠。”說完走向大鼎說：“自今以往，知忠以事君者，與詹同。”最後，晉文公不僅沒有殺他反而是厚禮送他回到鄭國，鄭文公任命叔詹為將軍。兩國也訂立了結盟協議。最後，晉文公把所有從楚國獲得的戰利品獻給了周襄王。周天子被感動而賜晉文公最高的獎勵：書面命令晉文公為諸侯領袖。這樣開啟了晉文公的霸主時代。晉文公的時代雖短，但其影響超過了齊桓公的霸主時代。
06
公元前628年冬天，晉文公去世，在葬他那天發生一件詭異之事，護送棺柩的隊伍剛走出絳城，棺材裡就響起了像牛叫一樣的聲音。卜偃讓大夫們行跪拜禮，說：“國君向我們釋出戰爭命令，秦師將越過我國界線。我軍攻擊他們，必定能取得重大勝利。”關於秦晉的關係，都知道非常特別，沒有秦穆公的幫助就不可能有晉文公的基業。所以，公元前630年，晉文公會同秦穆公圍攻鄭國，鄭文公為挽救國家危機，派特使燭之武勸說秦穆公：晉、秦圍鄭，鄭國知道要滅亡了。但是鄭國滅亡對於秦國來說並無好處，它只會增強晉國的力量。而晉國力量的增強則是秦國力量的削弱。如果不滅鄭國，而留下它作為秦國的東道主，供奉秦國往來的使臣，這對於秦不是更好嗎？何況，貴君曾有恩於晉君，晉君答應割給秦焦、瑕之地，但晉君早晨渡河歸國，晚上就對秦國設防。晉如果向東併吞了鄭國，那麼向西不侵掠秦國，土地從哪裡取得？所以滅鄭其實是損害秦國以利於晉國的下策，請貴君考慮吧！燭之武一席話使秦穆公如夢初醒，他不但不再助晉滅鄭，反而與鄭國單獨結了盟，並留下杞子、逢孫、楊孫三位大夫助鄭戍守，自己則率兵歸國了。燭之武的話實際上就是典型的地緣政治思想的起源。這也就埋下了秦晉交惡的種子。周襄王二十四年（即公元前628年），戍鄭的秦大夫杞子等向穆公密報，說他們掌握著鄭國都城的城防，建議穆公派兵偷襲鄭國，由他們作內應，則鄭國可滅。秦穆公多年以來處心積慮謀求向東發展，這個建議正中下懷，如能襲取鄭國，即可進入中原，分享晉國的霸權。然而，秦國大夫蹇叔的反對這樣做：“辛勞大軍遠道奔襲，這是我從未聽說過的。跨越千里去襲擊別人，人家怎麼會不知道？我軍長途跋涉，精疲力盡，人家有所準備，是不會成功的。”這實際上依然是地緣政治思想。秦穆公不聽蹇叔意見，命令百里孟明、西乞術、白乙丙三帥率兵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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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鄭穆公早已得到訊息，見秦兵已“束載、厲兵、秣馬”，準備作戰了。於是，鄭穆公派大夫皇武子辭謝秦將說：君等久留在敝國，敝國已無法供應糧秣、牛羊。聽說君等要離開，鄭國有原圃，就像秦國有具囿一樣，請你們自己去獵取麋鹿，讓我們閒暇一下如何？秦將見機密已洩，杞子逃亡到齊，逢孫、楊孫逃亡到宋。於是，秦國退兵並順手牽羊滅了滑國。先軫指出，既然秦穆公不聽蹇叔忠告，而以貪婪興師，這是上天賜給我們擊敵的機會，力主攻擊秦軍。大夫欒枝有不同意見，經過“辯論”之後，先軫說：“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又說：“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晉襄公採納了先軫建議，發兵擊秦，並聯合姜戎一道行動。晉與姜戎聯軍在崤函地區的東、西崤山之間設下埋伏。公元前627年4月，秦軍進入埋伏圈，在晉與姜戎夾擊下，全軍覆沒，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等三帥被俘。這就是秦晉之間的崤之戰。這場戰役最大的特點是伏擊戰，這是對城濮之戰在戰爭藝術上的一次重要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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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潰敗後，崤之戰尚未完全結束，還有兩次戰役是崤之戰的餘波，即彭衙之戰和第二次崤山之戰。當然，這兩次戰役由於先軫在崤之戰後在晉國與狄人的戰鬥中殉國了。所以，這裡只是簡單介紹這兩次戰役的情況。時間都是在同一年，即公元前627年。晉軍全勝而歸後，文嬴（晉文公夫人，晉襄公母親）向襄公請求釋放秦國三帥，說他們是構成秦、晉二君間隙的罪魁，請讓他們回國去接受殺戮。襄公即釋放了秦國三帥。先軫得知，非常震怒責備襄公處置失當，且向晉襄公啐了一口唾沫說：“晉國離亡國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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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將領回到秦國，秦穆公不僅沒有因他們的失敗而處罰他們，反而自責沒有聽蹇叔的話。整頓之後，秦孟明視率師伐晉，戰於彭衙，秦師失敗。冬，晉大夫先且居（先軫的兒子）率宋、陳、鄭聯軍伐秦，攻克彭衙而還。次年，秦穆公親自率軍伐晉，渡過黃河，焚燒船隻，以示決心死戰。在攻取晉國的王官及郊時，晉人不出，秦軍掉頭向南，由茅津再渡黃河，到達崤山，封崤中秦軍屍骨而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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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來我們再來陳述一下先軫之死。狄人攻打晉國，晉襄公雖然在箕地大敗了狄人，卻缺還俘虜了白狄人首領。但是，由於先軫前面當面蔑視了晉襄公卻沒有被懲罰，他覺得應該自己懲罰自己，所以他不戴頭盔衝入狄人的軍陣中，最後戰死。一代戰爭藝術家以自己的“藝術”方式奉獻給了晉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