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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臨終遺命:不得處死曾靜,乾隆卻剛繼位就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雍正,是清朝最有作為的皇帝之一,一方面他刻薄寡恩、陰鷙殘忍、權力慾極強;而在另一方面,他勵精圖治,敢於向利益集團開炮,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改革家。一生之中,雍正樹敵無數,上至皇親國戚,中至滿漢官僚,下至民間知識分子,均對他不以為然,頗為不滿。

雍正臨終遺命:不得處死曾靜,乾隆卻剛繼位就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雍正六年(1728年),偌大的雍正王朝出現了一件奇事,那便是曾靜案。

一、曾靜投書

雍正臨終遺命:不得處死曾靜,乾隆卻剛繼位就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嶽鍾琪,是雍正最為倚重的漢人將領之一。他是將門之後,轉戰於青海、甘肅、雲南,為雍正立下了很大的功勞。到了雍正六年,嶽鍾琪已經升任川陝兩省總督、寧遠大將軍,成為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在雍正的寵信下,嶽鍾琪富貴無邊,在川甘兩地擁有無數豪宅,僮僕上千,良田阡陌縱橫交錯,可謂是位極人臣。

然而即便如此,嶽鍾琪的心裡卻一直有個隱憂,那就是他的身份。嶽鍾琪是南宋名將岳飛之後,而岳飛的死對頭,正是滿洲族的祖先——女真人。因此很多滿洲人士經常彈劾嶽鍾琪,說他是岳飛之後,必將為宋明而復仇。

而民間排滿人士也相信,嶽鍾琪身上流著英雄的血液,將是恢復漢人榮耀的不二人選。這一點不僅嶽鍾琪知道,雍正也知道。雖然雍正表面上對他撫慰有加,但是這個“陰沉皇帝”心裡到底想著啥,誰也不知道。年羹堯曾是那樣受雍正的寵信,結果又如何呢?因此嶽鍾琪一直生活在一種極度高壓的環境之下。

早在1727年8月4日,嶽鍾琪正領兵坐鎮成都府。當天正午,突然有個男子雙手各握一顆手頭,在大街上狂奔,邊跑還邊喊:“嶽公爺率川陝兵丁要反了!成都東南西北個城門會有人同時策反,見人就殺啊!”

後來查明,這個人實屬是個瘋子。這下子可把嶽鍾琪嚇得不輕,他趕緊上書雍正,要求卸去自己的職務,去當個普通的平民。然而雍正卻回信:

“這幾年來收到詆譭你的謗書已經夠多了,說你是岳飛之後,意欲修宋金之報復。但我認為這些都是一些荒唐悖謬之議,我不會相信的!”

結果嶽鍾琪剛剛平靜下來還沒有一年,他又再次收到一封信,信的主人名叫“夏靚”。信中說,嶽鍾琪乃是岳飛之後,應該乘時反叛,為宋明覆仇。信中說:

“自先明君喪其德,臣失其守,中原陸沉,夷狄趁虛竊據神器,乾坤反覆。”可謂是“天昏地暗,神州蒙塵,富者愈富,貧者越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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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罵滿清的同時,“夏靚”又將矛頭指向了雍正。他列舉了雍正十大罪狀,所謂弒兄屠弟;謀父逼母;懷疑誅忠;雖富有四海、府庫充盈,卻十分貪財;性喜好殺,酗酒成性、縱情聲色。無怪乎“天怒人怨、鬼哭狼嚎”了。

收到信後,嶽鍾琪嚇得面如土色。這封信的言論是如此大膽和“反動”,要是真被此事所牽連,別說什麼榮華富貴了,自己的人頭都要不保。況且雍正耳目眾多,若不提早將此事公之於皇帝,麻煩就大了。

一方面,嶽鍾琪將投書的書生張倬抓了起來,並進行嚴刑拷打,要他交待作為幕後主使的“夏靚”到底是誰。另一方面,嶽鍾琪立即將逆書呈報給雍正,以示自己的忠誠。

二、雍正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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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雍正便收到了嶽鍾琪飛馬寄送而來的逆書。當他看到“夏靚”罵自己“弒兄、屠弟、謀父、逼母”等罪狀時,竟然被氣哭了。雍正常說自己“就是這樣的漢子”,如今卻被罵哭。很顯然,這封逆書給他心靈的傷害是很大的。

自雍正繼位以來,其質疑聲就不斷。眾所周知,康熙曾立皇后赫舍裡的兒子胤礽為太子。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父子倆失和,導致太子二度被廢。由此,康熙的九位皇子皆參與到奪嫡的鬥爭之中。後來,康熙不得不採用“秘密立儲”的方式,將皇嗣人選藏在匣子之內,等康熙死後再開啟。結果顯示,康熙將皇位傳給了四子胤禛,也就是雍正。

作為第四子,從嫡庶關係上看,雍正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年齡高不成低不就。從才能上看,雍正的才能固然出眾,但他的兄弟們也不差;從受寵的程度上看,雍正也並不比十四王爺好到哪去。

因此當雍正繼位後,他的兄弟們皆頗為不滿。十四王爺從青海前線回到京城,並在雍正面前揚言:“如今我兄為皇帝,尚指望我叩頭耶!我回京不過一覲梓宮,得見太后後,我事畢矣。”

雍正一怒之下,將這個一母同胞的兄弟趕到皇陵裡守陵,不僅剝奪了他的兵權,更奪走了他的自由。

至於之前一直和他作對的八王爺一夥,雍正更是不顧兄弟情面,圈禁了他最厭惡的八王和九王,開除了他的宗籍。甚至將八王爺改名“阿其那”,將九王爺更名“塞斯黑”。在滿語中,是“豬狗”和“討厭鬼”的意思。雍正之殘忍和刻薄,可見一斑。不久後,八王和九王便雙雙死在獄中。

在雍正心中,自己的皇位是名正言順的。然而在社會上,八王的餘黨一直在散播對於雍正不利的訊息。雍正的母親

烏雅氏,一向就不喜歡這個兒子。雍正稱帝后,她並不是很高明。更巧的是,烏雅氏竟然死在了雍正元年。而這也給了八王餘黨以口實,他們說雍正不僅謀父,而且還自己親生母親給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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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母親去世,雍正的子女似乎也受到了報應,他的后妃生有九子四女,其中四女六子殤逝。

對於雍正來說,他的輿論環境是相當被動的。首先,清朝以小族臨大族,入關之後殺戮極重,建國之後也有著嚴酷的民族壓迫。因此在合法性上,清朝是不足的。

其次對於雍正本人來說,他一直面臨著上述合法性問題。而嶽鍾琪所收到的逆書,幾乎從根本上否定了雍正繼位的合法性。夏靚不僅給雍正扣上了昏庸無能、刻薄殘忍的罪名,還說他違揹人倫、大逆不道,完全是對他的全盤否定。因此可以說,嶽鍾琪的逆書繃斷了雍正心中最後一根弦。

雍正冷靜下來後,立即對嶽鍾琪發號施令:

“我做夢也沒想到,天下竟然有人如此評我,也未料到逆情如此之大!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竟然自投羅網,難道不是天意嗎?我在此深深感謝上天對我的大恩……”

於是雍正命令岳鍾琪,趕緊查出幕後的主使。

三、曾靜落網

雍正臨終遺命:不得處死曾靜,乾隆卻剛繼位就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為了獲得口供,嶽鍾琪對張倬進行了嚴刑拷打。然而張倬嘴硬,一句話也不肯透露,這讓嶽鍾琪頭疼不已。

嶽鍾琪畢竟是足智多謀的宿將,他見硬得不行,於是就來軟的。嶽鍾琪將張倬從監獄裡提了出來,然後召喚此人到達官署,還給他奉上了一碗茶。

嶽鍾琪對張倬溫言道:“對於你和你老師夏靚的觀點,我是很贊同。但是皇帝耳目眾多,所以不得不對你嚴刑拷打,否則我自己也不保。如今耳目已經被我摒除,你可以給我說實話了。”

一開始,張倬還有所提防,不肯說出夏靚究竟是什麼人。然而張倬畢竟只是個書生,社會經驗不足。特別是當他聽到嶽鍾琪痛哭流涕,說自己“對天發誓,不會洩露半句”之時,終於卸去了心防。

張倬說,他的老師夏靚的真名叫曾靜,家住湖南永興縣蒲潭村,和他一起謀反的,還有三人。這三人均精於兵略和火器。如獲至寶的嶽鍾琪趕緊給皇帝寫了一封密摺,將曾靜之事原原本本地道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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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鍾琪得知此訊息後,如獲至寶,於是立即飛書上報了雍正。書中將自己如何向張倬套話,獲知曾靜以及謀反人員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看完嶽鍾琪的密摺,雍正專門將“盟誓”兩個字圈了出來,然後再次流淚:

“讀至“盟誓”二字,朕不覺流淚。”

不過他也安慰嶽鍾琪說:“此等盟誓乃不得已的權變之舉,神明有知,不但不降禍,還一定會消災滅罪,賜福延祿。”其後,雍正立即命令心腹李衛,將曾靜一夥兒通通抓起來。

很快,作為“罪魁禍首”的曾靜,便被帶到了北京,看押了起來。換做其他皇帝,即使是再仁慈的君主,曾靜也將被滿門抄斬。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以“殘酷”而聞名的雍正卻不準備殺他。不僅如此,他竟然要和這名重犯來一場史無前例的辯論賽。他要讓曾靜看看,自己到底是何等英明勤政的君主。

四、《大義覺迷錄》

雍正臨終遺命:不得處死曾靜,乾隆卻剛繼位就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曾靜,本是一名鄉野書生,是如何產生反清想法的呢?原來,曾靜雖然頗讀過一些書,但從未考取過功名。在家鄉,只能以教書為生。後來,他讀了反清學者呂留良的著作,開始萌生反清復明的想法。

到了後來,侍奉八王爺、九王爺的太監被髮配到南方煙瘴之地,一路上到處散播關於雍正不利的言論,被百姓聽到後到處傳播。而這些訊息又輾轉進入了曾靜的耳朵裡。於是,曾靜以其生花妙筆,將對於清朝本身的攻擊以及雍正本人的攻擊結合在一起,寫出了頗具綱領性的《日新錄》。後來,曾靜又異想天開,以為嶽鍾琪是岳飛之後,就一定會給祖先報仇,因此又有了投書之案。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曾靜的“謀反”實際也只能打打嘴炮。對雍正的威脅,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從對雍正本人的攻擊來說,他確實只做了“屠弟”一項。至於什麼貪財好色、好奉承、誅殺忠良,都是不白之冤、無稽之談。

雍正生來就喜歡辯論,他既對曾靜的攻擊表示震驚,同時又感到慶幸。將問題暴露出來反而更好,他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洗刷朝野上下對他的議論。因此對於他來說,活得曾靜比死得曾靜更好用。於是,史無前例的“皇帝與謀反者”的辯論賽開始了。

辯論賽的第一步,是讓曾靜重新端正認識,讓他見識一下雍正是如何工作的。他讓審官收集了各省發來的奏報,這些檔案裡都寫有雍正篇幅極長的批示。

看了皇帝的批閱,曾靜傻眼了,看來雍正確實不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皇帝。每天工作忙成這樣,哪有時間貪財好色、整日酗酒呢?更令曾靜驚訝的是,雍正在批閱奏摺之時,還當起了校對,連字句筆誤和數字不合都標出了出來。曾靜不禁感嘆道:“螻蟻度天,何處測其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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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雍正又將自己批閱的刑事案件文字,交給曾靜閱讀。在這些案子中,到處都寫有雍正一絲不苟地批示,絲毫看不出雍正“極好殺人”的秉性。

隨後雍正又以書面形式,不斷敲打曾靜。他以批評曾靜最崇拜的“導師”——呂留良入手,要徹底誅了曾靜的心。

“大逆不道的呂留良真的能和孔子相比?”

“你曾靜為何尊敬一個行走於市井江湖的呂留良?”

“你曾靜真的可以擔當“天聰明,乾之九五”的大人物嗎?”

“你曾靜自命濟世英才,你真的有“宰相”之量,還是心懷異志,圖謀不軌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曾靜毫無招架之力,於是在口供中逐一認罪懺悔:

“亂臣賊子呂留良是怎樣把我們引入歧途的?”

“我是怎樣受呂留良思想毒害,成為彌天重犯的?”

“我這過去的禽獸,是如何脫胎成人的?”

“皇上不是有意遵循守孝三年的古制,不過是為了盡心盡孝才安心罷了?”

雍正見曾靜如此懺悔,於是法外開恩,赦免了曾靜和他弟子張倬(實際名字是張熙)的死刑。

與此同時,雍正還將自己的辯駁寫成了一本曠世奇書——《大義覺迷錄》。這種書,系統性地批駁了曾靜對自己的指控。

從曾靜所持的華夷之辯上來說,自己雖然是滿人,也不諱言自己“夷”的身份。然而雍正也認為“本朝之滿洲,猶中國之籍貫。”周文王也出身西戎,試問他們難道就沒有“聖德”嗎?正所謂入夷狄則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中國一向是個文化民族,只要接受忠孝節義之道,蠻夷也能成為華夏。更何況清朝入主中原後,海內一統、臣民百年不識兵革之災,比當年明朝過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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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論述清朝的合法性後,雍正又論述了自己繼位的合法性。在《大義覺迷錄》中,雍正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孝敬父母、友愛兄弟的好兒子、好哥哥。至於阿其那、塞斯黑,是因為他們荒悖逆亂,所以不得不施此“管蔡之誅”。至於什麼好殺、貪酒、怠政、好諛,更是無稽之談。自己明明是一個勤政、節儉、仁慈的“好君主”。

《大義覺迷錄》完成後,雍正命人將其刊印成冊,上至各省府州縣,下至集鎮村鄉和駐軍軍營,必須讓所有人都能瞭解。

隨後各國州縣學宮卻被動員了起來,學官們帶領著學子,到底給鄉野百姓《大義覺迷錄》,即使不識字的鄉間小民,也要透過巡迴演講讓他們知曉。

至於曾靜和張倬,則被派往江浙和陝西進行巡迴演講,為《大義覺迷錄》現身說法。在國際力量的支援下,《大義覺迷錄》其普及力度之廣,讀者規模之大,清朝罕有其匹,成為18世紀30年代初期中國人閱讀並講述最為廣泛的奇書。

雍正留下曾靜一命,真的能說明他非常仁慈嗎?這自然是不可能的。雍正沒殺曾靜,卻將屠刀伸向了呂留良一家。當時呂留良早就去世了,當時雍正卻殺了他的兒子,兒孫全被流放到寧古塔給披甲人當奴隸。至於他的屍體,則被挫骨揚灰,著作全被焚燒一空。案中牽扯的刻書人、藏書人一律處斬。

相比於身體犯罪,雍正更加關注漢人心靈的反抗。在雍正的推波助瀾之下,自康熙以來的文字獄變得更加猛烈。到了乾隆時期,更是到達了頂峰。

五、曾靜之死

雍正臨終遺命:不得處死曾靜,乾隆卻剛繼位就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1735年10月8日,雍正因服食丹藥過量,不幸病死。在死前,雍正一直強調必須要留曾靜一命。誰知其子乾隆繼位後,事情卻出現了峰迴路轉的變化。

乾隆繼位後不久,便下令將在全國四處現身說法的曾靜和張倬抓捕歸案。12月10日,乾隆發出命令。到了12月29日,曾靜和張倬就被逮捕歸案,踏上了押解北京的漫漫之路。

1736年1月31日,乾隆下達了殘酷的聖旨:

“曾靜、張熙悖亂兇頑,大逆不道,我的皇父宅心仁厚,饒了他們的性命。然而我不會姑息他們的罪惡,因此應立即凌遲處死,以遂民望”。

曾靜、張熙被處死後,他們的嫡系親屬紛紛被殺,十六歲以下的男性以及一些女眷,都被髮配到寧古塔予披甲人為奴,所有財產都查抄充公。

乾隆繼位之後,便更改雍正的遺囑。在當時,可謂是有違孝道的。然而乾隆為何要這麼做呢?在乾隆這個超級獨裁者看來,根本不需要和臣民辯駁什麼。皇帝說的話,臣民們聽著就行了。如果不聽,那就只有殺了。

《大義覺迷錄》好像是在給雍正申辯,事實所造成的效果反而是欲蓋彌彰。大多數臣民,實際跟不瞭解宮闈秘事。而雍正卻將清朝的合法性問題以及宮闈秘事公之於眾,反而引起臣民們的猜想和編排。

因此,雍正非但沒能洗刷自己的惡名,反而讓自己名聲變得更臭,加之他本身就得罪了有文化的利益集團,故而成為名聲最差的清朝皇帝之一。對雍正不利的野史更是層不出窮,甚至有人說,雍正是被呂留良的女兒呂四娘所殺。一直到《雍正王朝》的播出,我們才真正認識到雍正作為改革家的正面形象。

在殺掉曾靜後,乾隆又嚴令收繳各地的《大義覺迷錄》,集中銷燬。從此以後,《大義覺迷錄》從一本頒行全國的書,成為了收藏家手中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