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初，楚子玉自為瓊弁、玉纓，未之服也。先戰，夢河神謂己曰：“畀餘，餘賜女孟諸之麋。”弗致也。大心與子西使榮黃諫，弗聽。榮季曰：“死而利國，猶或為之，況瓊玉乎？是糞土也，而可以濟師，將何愛焉？”弗聽。出，告二子曰：“非神敗令尹，令尹其不勤民，實自敗也。”既敗，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子西、孫伯曰：“得臣將死，二臣止之曰：‘君其將以為戮。’”及連穀而死。晉侯聞之而後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呂臣實為令尹，奉己而已，不在民矣。”

譯文

當初，子玉曾為自己製作了鑲玉的馬冠馬鞅，但還不曾用過。在戰鬥之前，子玉夢見河神對他說：“把這些東西送給我吧！我賜給你孟諸沼澤地。”子玉不肯送。子玉兒子大心和子西讓榮黃去勸他，子玉不聽。榮黃說：“如果有利於國家，犧牲性命也要做，何況是美玉呢？這些東西，不過是糞土而已。如果能保佑軍隊打勝仗，還有什麼捨不得呢？”子玉仍然不肯。榮黃出來告訴大心、子西說：“不是神靈要讓令尹失敗，而是令尹不肯盡力為百姓辦事，實在是自討失敗啊！”子玉戰敗後，楚成王派人對他說：“申、息的子弟大多戰死了，大夫如果回來，怎麼向申、息兩地的父老交代呢？” 子西、孫伯對使者說：“子玉打算自殺的，是我們二人阻止了他，說：‘不要自殺，等著楚王來制裁你吧！’”走到連穀，楚王還沒有赦令下來，子玉就自殺了。晉文公得到這個訊息，喜形於色，說：“子玉一死，再沒有人能害我了！呂臣接任楚國的令尹，不過是保住自己而已，他是不會為老百姓的事用心的啊。”

解讀

《左傳》寫晉文公，主要集中在《晉公子重耳之亡》與《城濮之戰》兩篇。清人馮李驊說：“《左傳》大抵前半出色寫一管仲，後半出色寫一子產，中間出色寫晉文公、悼公、秦穆、楚莊數人而已。”（《左繡·讀左卮言》）。晉文公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回國即位之後整飭內政，增強軍隊，教化百姓，志在圖霸。城濮之戰是晉文公取威定霸決定性的一戰。魯僖公二十八年，晉文公率晉、宋、齊、秦四國聯軍以救宋為名與楚、陳、蔡三國聯軍戰於城濮，城濮之戰也是晉楚之間第一大戰役。此戰楚軍大敗，晉文公當上霸主，晉國從此聲威大震。作者寫城濮之戰，特別注重雙方備戰的情況和謀略的較量，與“曹劌論戰”相似，本篇也用很多筆墨來寫戰前的“論戰”，還敘寫了不少計策，如“舍於墓”之計，“喜賂怒頑”之計，“執宛春以怒楚”之計，等等。寫戰役，晉楚雙方欲戰又止，欲和又戰，作者揭示戰爭的波譎雲詭，徘徊醞釀，行諸文字，則有收放之妙。全篇情節有弛有張，雙方交戰者之心理也躍然紙上。作者還以細膩的描寫，展示不同人物的性格特點，特別是晉文公勵精圖治、以禮治國，卻又計較恩怨、睚眥必報以及他的心理活動；子玉“剛而無禮”、輕敵狂妄，等等，寫出了人物鮮明的性格。本篇是《左傳》描寫戰爭作品中最具特色篇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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