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少不讀《水滸》,

老不讀《三國》。

——題記

一、

公元253年,蜀漢丞相費禕被刺身亡。

說起費禕,還有些來歷。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他是荊州人士,早年孤貧,投靠族父,這個叫伯仁的族父在當地也混不下去,好在誰還沒有個把富親戚啊。

於是帶著小費禕往西去益州投奔姑媽,算下來費禕應該叫她一聲姑奶奶。

這個姑奶奶生了個挺有名的兒子,算下來費禕應該叫他一聲表舅。這個表舅就是益州牧——劉璋。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妥妥的政治家族子弟啊!

後來劉備入蜀稱帝,費禕也沒有回家鄉,反而在諸葛丞相帳下混得風生水起。

諸葛亮一邊對付北邊的曹魏,一邊拉攏東方的孫吳。費禕的仕途就從擔當與東吳之間的聯絡人起步。

出使東吳辦外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使。

《三國志·費禕傳》記載:

“孫權性既滑稽,嘲啁無方,諸葛恪等才博果辯,論難鋒至,禕辭順義篤,據理以答,終不能屈。”

孫權這傢伙經常夥同諸葛恪等吳臣辭難費禕,還經常先將費禕灌醉,再給他出難題,好在費禕知道外交場上謹言慎行,推說不勝酒力,等明天酒醒了再說,結果第二天滿滿騰騰寫了好一大張,將孫權在酒席上提的問題一條不漏一一作答。

——真醉還是裝醉啊!

這招倒很對“好詼諧”的孫權脾氣,史載“權甚器之”。

費禕名聲在外。國內也慢慢在諸葛丞相的栽培下茁壯成長了起來。

當諸葛亮星隕五丈原的時候,劉禪派人來問誰能擔當諸葛亮的繼承人時,諸葛亮就將費禕作為蔣琬之後的第二順位舉薦了上去。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可見諸葛亮對費禕的看重。

蔣琬當政時,積極繼承諸葛亮的北伐政策,力圖蠶食天下。嘗試改變諸葛亮兵出祁山的戰法,打算透過水路,“由漢、沔襲魏興、上庸”。可惜天不假年,舊疾復發,也走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老路。

於是,費禕作為第二順位的繼承人當上了蜀漢的丞相。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三國志》裡沒有費禕主戰的記錄。只有他出屯漢中的軌跡。應該是延熙七年(244年),曹魏大將軍曹爽兵向漢中時候的事情。

總的來說,費禕屬於蜀漢的鴿派。執行休養生息的政策,為蜀漢的發展盡心竭力。

二、

曹魏涼州西平(西州)有個人叫郭循(也有寫作“修”的),有點功績德行,在當地比較出名。

有一次,蜀漢與曹魏打仗,郭循被蜀漢大將姜維俘虜,後來就投降了降蜀漢,而且運氣不錯,什麼功也沒立過,卻被劉禪封為了左將軍。

就在253年這一年的歲首大會上,正當舉座同慶的時候,“郭循在坐。(費)禕歡飲沉醉,為循手刃所害。“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費禕被郭循刺殺身死。

據說郭循被當場抓住,他招供說:本來打算刺殺蜀主劉禪的,但是苦於沒有機會,才將就刺殺了費禕。

原來費禕還是個備胎!

這個降卒究竟何許人也?

其實曹魏也很奇怪。

曹魏當時的皇帝是曹芳,也是東問西問,才拼湊出這個人的履歷。

還自說自話,沒來由地追贈了一個“中郎將”的頭銜。

按理說,三國到了這個階段,基本就到了相持階段,就看誰熬得過誰了。

諸葛亮和司馬懿心心相惜,後來陸抗和羊祜也能互贈藥酒,本應該保持“Peace”,面對對方高階官僚的生死,本應互相弔慰,但是曹魏朝廷卻發表了一份不同尋常的詔書:

“故中郎西平郭修(即郭循),砥節厲行,秉心不回。乃者蜀將姜維寇鈔修郡,為所執略。往歲偽大將軍費禕驅率群眾,陰圖窺窬,道經漢壽,請會眾賓,修於廣坐之中手刃擊禕,勇過聶政,功逾介子,可謂殺身成仁,釋生取義者矣。夫追加褒寵,所以表揚忠義;祚及後胤,所以獎勸將來。”

以示表彰,舉國相慶。一副得志嘴臉。

相反,就在幾年前,曹魏發生高平陵之變,司馬懿誅殺曹爽的時候,費禕則發了一通中平的議論,稱為《甲乙論》:

甲以為曹爽兄弟,凡品庸人,苟以宗子枝屬,得蒙顧命之任,而驕奢僭逸,交非其人,私樹朋黨,謀以亂國。懿奮誅討,一朝殄盡,此所以稱其任,副士民之望也。

意思是曹爽的才能平庸,因為是宗室子弟所以得蒙顧命重任,但卻生活腐化,政治上拉幫結派,故此被司馬懿一朝覆滅,此舉深孚民望。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同時也在“乙”論中闡明瞭對司馬懿做法的意見:

乙以為懿感曹仲附己不一,豈爽與相干?事勢不專,以此陰成疵瑕。初無忠告侃爾之訓,一朝屠戮,讒其不意,豈大人經國篤本之事乎!若爽信有謀主之心,大逆已構,而發兵之日,更以芳委爽兄弟。懿父子從後閉門舉兵,蹙而向芳,必無悉口(有脫字)寧,忠臣為君深慮之謂乎?以此推之,爽無大惡明矣。若懿以爽奢僭,廢之刑之可也。滅其尺口,被以不義,絕子丹血食,及何晏子魏之親甥,亦與同戮,為僭濫不當矣。

同樣是針對敵對國執政之死,卻表現出應有的尊重和理智。

這或許就是素養。

三、

費禕死後,姜維繼任,此軍門號稱諸葛丞相的嫡傳弟子,堅決地執行北伐政策,終使蜀漢人疲地竭,為魏所並。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費禕死後,發表過詔書的曹芳被司馬家廢黜,繼任的曹髦被司馬家豢養的成濟刺死,再繼任的曹奐最終還是將江山禪讓給了司馬家。

一樁事後張揚的蜀漢丞相刺殺案

費禕死後,寫《三國志》的陳壽並不敢在這件事上多費筆墨,只寫“費禕性格謙恭真誠,頗為廉潔,家無餘財。”

畢竟在人屋簷下,哪敢寫春秋。只委婉地評價費禕:

費禕寬濟而博愛,承諸葛之成規,因循而不革,是以邊境無虞,邦家和一,然猶未盡治小之宜,居靜之理也。

直到南朝劉宋年間,裴松之為《三國志》作注的時候,才可以暢所欲言:

臣松之以為古之捨生取義者,必有理存焉,或感恩懷德,投命無悔,或利害有機,奮發以應會,詔所稱聶政、介子是也。事非斯類,則陷乎妄作矣。

開門見山,先說所謂的捨生取義的義理。

魏之與蜀,雖為敵國,非有趙襄滅智之仇,燕丹危亡之急;且劉禪凡下之主,費禕中才之相,二人存亡,固無關於興喪。

然後評說魏蜀的關係其實在費禕當政時並不是非常緊張。劉禪和費禕其實並沒有重要到可以左右全域性的地步。

郭修在魏,西州之男子耳,始獲於蜀,既不能抗節不辱,於魏又無食祿之責,不為時主所使,而無故規規然糜身於非所,義無所加,功無所立,可謂“折柳樊圃”,其狂也且,此之謂也。

最後的結論就是郭循(也有史書記為郭修)其實就是個狂徒而已。

同時盛讚費禕:

費為相,克遵畫一,未嘗徇功妄動,有所虧喪,外卻駱谷之師,內保寧緝之實,治小之宜,居靜之理,何以過於此哉!今譏其未盡而不著其事,故使覽者不知所謂也。

天天忙著打仗的,打得益州疲敝,而費禕卻奉行“不折騰”,採取“居靜之理”,孰是孰非,千秋自有公論。

所以說,

笑話別人的最終都成了笑話,好人未必長命,所以必得多走那麼多彎路。

少不看《水滸》,因為會促進荷爾蒙生長;

老不看《三國》,因為會促進Realism的聯想。

文 | 雲間大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