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頭子，電影裡被稱為“丐幫幫主”，現實中各地稱呼都不一樣，比如叫花頭、丐頭、團頭、杆頭，在湖南衡陽，乞丐頭子則被稱為“頭牌”。下面咱們就以衡陽為例，聊聊乞丐頭子有多壞。
民國湖南舊照
從清末開始，天災人禍，乞丐就越來越多了。官府為了維持城中的秩序，不能任由這些乞丐到處都是，所以一般都會進行適當安置。衡陽回雁峰東側，有一條狹窄的雨花亭小街，從清末就是著名的“叫花子窩”。
這個地方離市區遠，民國時期住滿了乞丐，他們白天出外乞討，晚上回來休息，雖然是破屋爛瓦，但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乞丐多了，就要有人管著，不然容易鬧出亂子。這時候，自然就出現了乞丐頭子，他們和官府聯絡緊密，肆意妄為。
乞丐頭子也是乞丐嗎？從身份上來說，乞丐頭子也是乞丐，但他們的生活水平，比一般老百姓好多了。舉個例子，清末民初，衡陽南門上廠的乞丐頭子名叫陳振民，認識他的都稱其為“陳老闆”。
這個人很厲害，幹了幾十年的乞丐頭子，城裡有頭有臉的商家富豪，家裡有紅白喜事，都要請陳振民去赴宴。他自己家有了事情，擺酒能有100多桌。後來陳振民臨終時，把位置傳給了自己18歲的兒子陳善慶。
當了乞丐頭子之後，陳善慶子承父業，繼續靠著手下的乞丐發大財。平日裡穿金戴銀，住著好房子，並且開了一家澡堂子。陳善慶娶了老婆，夫妻倆冬天的皮袍子都有四五件，夏天還有絲綢的衣服，更別提平日裡吃肉喝酒了。他家中還專門請了長工和管家伺候著，日子過得美著呢。
就這樣的乞丐頭子，平日裡走在街上，一看就是富貴人家，誰能想到他也是個“乞丐”呢？
那麼，乞丐頭子怎麼賺錢的呢？
民國衡陽饑民
你在電視裡看，丐幫都是相親相愛一家人，而且特別講義氣，實際上不是這樣的。乞丐頭子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他要負責給手下的乞丐分配“工作地點”，如果遇到外來的乞丐，不打招呼就四處乞討，必然要遭到驅趕甚至毆打。
所以，真要是無奈淪為乞丐，千萬不要指望丐幫“相親相愛一家人”，容易捱打。正所謂“作田要交糧，討米要入行”，想當乞丐就要先“入幫”，進門費是少不了的。民國衡陽的新乞丐入夥，就必須交給乞丐頭子兩塊銀元。有人可能要說了，都混成乞丐了，哪有錢啊？沒錢可以，先欠著，過段時間補上來。
乞丐頭子靠著這些進門費，當然發不了財。實際上，清末民初的各地縣城，為了穩定乞丐群體，都會進行登記造冊，然後每個月發放不定量的“救濟米”。這個東西雖然是象徵性的，但對於乞丐頭子來說，也是生財之道。
首先，所有的救濟米都會先發到乞丐頭子手中，由他負責分發。於是，乞丐頭子想發多少就發多少，肯定要剋扣一部分，自己賣了換錢。不僅如此，乞丐頭子還會在領米的時候造假，有些乞丐已經死了，他不去登出名字，虛報冒領。有時候乞丐頭子會向官府報告，當月又新來乞丐若干名，並登記了姓名，實際上根本沒有這些人。如果遇到官員核查，就臨時從外面找幾個流動乞丐冒充。
所以，官府象徵性地發放一些救濟，大部分都進了乞丐頭子的腰包。
這還不算，有些乞丐不進城乞討，而是在農村活動，他們也要受到城裡乞丐頭子的管理。舉個例子，衡陽縣東鄉歸南門上廠管理，每三個月那裡的乞丐都要上繳“貢米”，有時一次能達到四五百斤。
租鞭，是衡陽乞丐頭子的重要收入來源。
路邊乞討的乞丐
紅白喜事、擺酒設宴，是一般家庭不可避免的，而乞丐肯定也會來乞討。主家為了避免麻煩，往往會提前拜訪該區域的乞丐頭子，花錢租一條鞭子掛在門上，乞丐就不敢來惹事了。這條鞭子刷過油漆，上面還刻了“南門上院”之類的字，以區別管轄範圍。在有些地方，主家會向乞丐頭子購買一張畫了符號的紙，貼在門前乞丐也不會來。實際上，不管是鞭子還是紙條，都是乞丐頭子權力的象徵，如影視劇中“打狗棍”一般。
要是誰家忘了此事，或者故意不租鞭，麻煩也就來了。乞丐頭子訊息靈通，知道誰家要辦酒席，如果提前不來租鞭，他就招呼手下乞丐，第二天一大早聚集到這家門口。到了地方，有些伸手討錢，有些唱唱跳跳，有些瘋言瘋語，不僅惹得街坊鄰居都來看熱鬧，這頓酒席也辦不成了。所以，一般人為了避免麻煩，都會主動租鞭的。
一次租鞭多少錢呢？這個要看主家的財力了。一般家庭幾個銀元就可以，富裕家庭可能要幾十個銀元才行。酒席辦得越大，租鞭的錢自然也越多。冬季生意好的時候，一天進賬四五十銀元很正常。
租鞭的錢，大多數都進了乞丐頭子的腰包，剩下的“高階乞丐”分得多一些，普通乞丐只有極少一部分。
乞丐頭子為了斂財，什麼招兒都能想出來。比如某個乞丐意外去世，他就會安排另一個殘疾乞丐或者年幼乞丐守在旁邊，嚎啕大哭，哀求路人施捨一點埋葬費。過往的行人看著可憐，就會施捨一點，聚少成多，都進了乞丐頭子的腰包。至於那死去的乞丐，隨便埋在亂墳崗就行了。
普通乞丐如果不聽話，會受到很殘忍的懲罰。
民國乞丐
乞丐沒有什麼地位，官府自然也不會保護他們，乞丐頭子握有生殺大權。衡陽乞丐頭子懲罰人的花樣很多，最普通的就是“戴鎖鏈”。如果有人犯了錯，就用鎖鏈拴住他的脖子，另一頭鎖在柱子上，不能離開也不能吃喝，連牲口都不如。
舉個例子，有個名叫劉洪桂的女乞丐，就因為感慨了一句：“命不好，才來討飯。”被乞丐頭子聽到之後，覺得晦氣，於是把劉洪桂鎖了起來。據說，她因為得罪了乞丐頭子，前前後後被鎖過20多次。
“戴鎖鏈”還算是好的，因為餓兩頓就被放了，如果犯錯再嚴重一些，那就是一頓毒打。當時衡陽的乞丐中，有打背心、打長衫、打抱肚、打黃金條、吊半邊豬等說法。乞丐頭子一般會養一個專門的打手，比如南門上廠的打手本名王桂林，乞丐私下稱呼他“黃狗”。這個人是乞丐頭子的忠實爪牙，打人非常有技巧。
比如，“打背心”的時候，他用鞭子抽，被打者身上的傷痕，完全一件背心的樣式，不會有任何一鞭子打走樣。這個可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足以說明乞丐頭子對手下的乞丐是多麼狠毒了。
還有一個例子，有個名叫李金山的乞丐不小心犯了錯，乞丐頭子為了懲罰他，專門在院子裡擺上了蠟燭、線香、瓜子、香菸，叫來了很多人“陪審”。乞丐頭子身披繡金龍袍，頭戴木頂高冠，坐在堂上，兩側還站立著打手，這種大場面被稱為“半邊衙門”。
雖然叫做“衙門”，但並不審案，乞丐頭子一聲令下，李金山就被綁了起來——只綁了一邊的手腳吊起來，就是“吊半邊豬”。然後就這麼，用竹條子使勁抽打，稱之為“打黃金條”。打完之後，李金山還要跪地表示打得好。乞丐頭子花錢買了香菸瓜子之類的東西，李金山必須承擔這一費用。現在沒錢可以，以後補上來。
對於乞丐頭子來說，手下乞丐的生死根本無所謂。
民國乞丐
不小心犯了錯受懲罰，是常見的事情。但是，受懲罰者一旦反抗，或者表現出了不服氣，乞丐頭子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形象”，會採取砍腳後跟、挖眼睛、鋼針穿舌等方式，更加嚴厲的進行懲罰。地方官員根本不在乎乞丐的死活，所以乞丐頭子才會這麼膽大妄為，草菅人命。
乞丐若是遇到生病、意外受傷等情況，只能等死，乞丐頭子是絕對不會照顧的。1946年，衡陽南門上廠有個叫貓徠子的乞丐，因為生病無法外出乞討，只能躺在叫花子窩裡等死。熬到最後，他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了，老鼠爬過來把他的眼睛都咬掉了。乞丐頭子過來一看，貓徠子還剩下最後一點氣，也不想管他，就直接讓人把他埋了。
還有一個得病的乞丐劉瘸子，也是不能出去乞討，躺在地上等死。沒有人管他，連水也喝不上，他就爬到屋簷底下，接上面滴下來的水喝，很快也死了。另有一家八口逃難來到衡陽，住進了叫花子窩，沒想到兩天之內病死了七口人，只剩下一個兩歲的小娃娃。這小娃娃餓了，就趴到死去母親的身上，想要吃點奶，一個好心人路過，見此場景實在不忍心，就把孩子救走了。
那些年饑荒瘟疫，乞丐病死的情況太多了，多的時候一天埋掉十幾具屍體。但是，乞丐頭子從來不管，他還是過自己的好日子。
民國百姓苦，乞丐更是慘。電影裡俠義的丐幫幫主，其實是對乞丐最狠毒的人，所以有那麼一句老話：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