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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的人生偶像

本文由:半卷書 原創創作

明朝閣老眾多,奸臣忠良涇渭分明,可其中嘉靖年間的一位,歷史評價卻無比複雜。

在明朝嘉靖年間後的各類史料裡,說起這位閣老,那真是千人踩萬人踹,基本都照著馬屁精奸詐小人的路數形容。後來清朝人修撰《明史》時,更是加了個“性狠愎”的評語,乍一看去,就是個陰狠毒辣的狠角色。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狠角色,在明朝最偉大改革家,幾乎手把手給明王朝續命的政治強人張居正眼裡,卻是一輩子偶像一般的存在。其狂熱崇拜程度,到了“心儀而癱之讚歎”的地步。

這位令張居正無比崇拜,能力業績更與張居正一脈相承的政治家,就是明朝嘉靖年間政壇爭議強人:張璁。

一:從神童到“馬屁精”

張璁,1475年生於浙江溫州永嘉,作為能讓後來大明神童張居正欽佩無比的人物,少年時的張璁,也是早早就展現出驚人才華。詩文水平十分驚豔,常叫老師連喊教不了。到了十三歲時,更給自己找了個震翻圍觀群眾的奮鬥目標——諸葛亮。立志要像這位三國名相一般,做一番匡扶天下的大事業。

可理想太遠,有時也容易摔個慘。從二十三歲中舉起,信心爆棚的張璁滿懷偉大理想,先朝著第一個“小目標”會試前進。沒想到卻是抬腿就摔慘。之後的二十三年裡,接連落榜了七次,十分灰頭土臉。

一般說來,這種屢戰屢敗的科場生涯,基本是週而復始浪費生命。可唯獨張璁是例外,和好些就為升官發財奔科舉路的同學不一樣,張璁始終是個充滿理想的人。二十多年的落榜歲月裡,除了刻苦讀書外,他的社會活動也十分豐富,在龍灣辦起了書院,還和明朝思想家王陽明成了好友,經常縱論世道時事,憂國憂民之心,從未停止思考。

到了四十七歲那年,即正德十六年(1521),心比天高的張璁,總算考取了進士。可這好不容易前進的一步,卻貌似離張璁的理想越來越遠:他的夢想是入閣秉政,可他的科考成績,卻只是個不起眼的二甲。放在明代的政治規矩下,這樣的功名出身,想進內閣就是做夢。

可是,緊接著發生的一件事,就讓嗅覺敏捷的張璁明白:這事不是夢!大禮議事件來了。

作為一樁明朝歷史上很有影響力的大事,大禮議事件,說白了就是個皇帝認爹的問題:此時正德皇帝駕崩,堂弟嘉靖帝從湖北進京即位。可朝中幾位老臣按照國家禮制,強烈要求嘉靖皇帝根據禮制規定,認正德皇帝的父親明孝宗做父親。放在現在看,這個認爹問題是個瞎操心的閒事,可放在明朝當時,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事,不但關乎倫理綱常,更關係話語權。於是新皇帝嘉靖帝也鐵了心,爹當然不能隨便認!

於是,一邊堅持要按照禮制辦,一邊堅持不換爹,大明朝的朝堂就這麼僵持了,可起先做圍觀群眾的張璁,卻是興奮嗅到了火藥味:這事,我瞭解啊!

在這二十三年的落榜人生裡,要輪哪一門學問,張璁進步極快,首推就是禮制。對於儒家的禮法規範學問,張璁早早就有深刻研究,這下更是活學活用,輕鬆找出了這幫大臣們論點裡的大漏洞:嘉靖皇帝是作為皇子,繼承了他堂兄的皇位,哪裡是作為養子繼承皇位?這也就根本沒有必要為了做皇帝而“換爹”!如同找到獵物的野狼一般,靈感迸發的張璁走筆如飛,寫就一篇論證嚴密的奏疏,接著把嘉靖帝看的心花怒放,也因此脫穎而出。

這以後,張璁就捲入了這場嘉靖年間著名的政治風波“大禮儀之爭”,且徹底開罪於當時的百官之首楊廷和。可依託嘉靖帝做靠山的張璁毫無懼色,幾番激烈爭鬥下來,還差點被楊廷和的兒子楊慎糾集官員打死,卻是終於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楊廷和悲傷辭職,兒子楊慎發配邊疆,張璁則平步青雲,短短八年間就晉升為首輔。成為嘉靖帝的心腹寵臣。

短短八年間,從一個普通的二甲觀政進士,扶搖直上晉身內閣首輔,這個升官速度,簡直創了明代官場記錄。但張璁的名聲,也一度十分狼藉,特別是那些議禮中失敗的楊廷和心腹們,更是變著花樣罵:你升得快又怎麼樣?還不是個逢迎拍馬的小人!

但張璁接下來就證明了另一樣比“逢迎拍馬”更強的本事:工作能力!

二:造就明朝中興

雖然很多人眼裡的張璁,是個為了升官不惜無條件逢迎嘉靖帝的小人。但如果張璁是那樣的人,他儘可以做一個嘉靖帝十分喜歡的官員型別——每天尸位素餐,凡事無條件逢迎拍馬,舒舒服服享受高官厚祿。但事實是,張璁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直面明朝弊政,不惜粉身碎骨,大刀闊斧革新!

他首先瞄準的,就是明朝自正德年間起,越演越烈的歪風:腐敗。

身在民間的四十多年裡,張璁看透了地方腐敗的蠅營狗苟,對這些官場敗類早已深惡痛絕。而在享受了高官厚祿後,這曾經的初心,他也從不曾忘。還是在掌握了都察院後,他就先對這些掌握著監察大權的御史們開刀了,幾乎是快速開動的瘋狂工作模式,沒幾天就把這群早已混日子的御史查了個清楚,一口氣罷掉了其中二十多人,且無一人是冤假錯案。然後又親自精挑細選,補充進來一批青年才俊。大明王朝的“紀檢”工作,這下高速運轉起來。

這一條貢獻,對於整個大明朝的影響,可以說非常持久。哪怕十年後張璁走人,他親手提拔的這些御史們,依然戰鬥力旺盛。但跟這期間另一個創舉比起來,抓貪官都是小兒科:考察。

張璁一直以來都有個看法,想要國家長治久安,靠道德約束從來不靠譜,只有制度才靠譜。大權在手之後,也立刻改規矩:掌管都察院時,規定每個御史都要打考勤,絕不許遲到早退。後來榮升首輔後,這規矩更推廣到六部各衙門,各級大小官員,每月應做的公務都要列計劃,有一件完不成就立刻啟動追責。朝廷交代的要務,十天之內必須明確給結果。曾經效率癱瘓的明朝吏治,在他幾番狠手後,隆隆運轉起來。

半個世紀後,張璁這獨創的官場改革,傳承到改革家張居正手裡後,經他二度加工後,終於變成了催動明朝萬曆中興的重大國策——考成法。只看這一樁淵源,張居正對張璁的崇拜,確實該如滔滔江水。

如果說起初上位的張璁,還招來好些政敵的攻擊,那麼他的另一大建樹,卻要政敵們都喊服氣:廢除貴戚莊田!這個成化年間起就越演越烈的弊政,發展到正德年間,已經是影響國家財政的大麻煩。張璁的政敵楊廷和,當年就曾疾呼廢除,卻是壯志未酬(被張璁懟走)。但懟走楊廷和後,張璁卻是再接再厲,議禮的事情咱們對著幹,這是咱們卻一致。為了國家長治久安,硬是撕破臉和一群皇親國戚硬槓,終於在嘉靖九年完成這個壯舉,為朝廷追回五萬多傾土地,裁撤五百多處莊田。大明王朝彷彿清理了血栓一般,再度生機勃勃。

如此建樹,正如學者黃光升所贊:天下鼓舞若更生,其功萬世不可泯也。十六世紀明朝“嘉靖中興”的偉業,正是由他開啟。

當然,以嘉靖皇帝的脾氣,對張璁感激歸感激,包容卻也包容不了多久。嘉靖十四年,多次開罪嘉靖帝的張璁,終於黯然告老還鄉。但對張璁的貢獻情分,嘉靖帝卻還是認賬,逢年過節都特意派人來探望。值得一提的是,即使位極人臣,張璁卻還保持著清廉的作風,也從未以特權為兒女族人某私利。比起嘉靖年間另幾位首輔,特別是嚴嵩徐階這二位,人品也確實好太多。嘉靖年間的閣臣們命運悲慘者極多,他能全身而退,也可以說好人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