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清明雲霞照

旭日升起，那光芒遍灑乾坤。在這和煦的陽光下，萬物在生長，在繁榮。這一切，都顯得柔和、寧靜和美麗。偶爾會有風吹過，拂動草與葉，吹搖花與塵。在小河中，水波微蕩，偶爾還有一兩條魚兒從水藻中露出身子，搖搖尾巴，便又鑽回水草中去了。

小霞開啟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走到院子中去。

在院子中，有一叢青草，還有百餘朵花。這本來是很和諧的樣子，但是此刻，卻有一個人躺在那草叢上面，他破壞了這和諧的場景。

小霞跑了過去，只看了一眼，頓時便忍不住驚叫出聲。居然是他，是那個打擾了她的平靜的生活，給她的十八年的普通生活帶來了陽光和變化的少年，是那個十七八歲英俊帥氣的小和尚，悟空。

小霞看看四周，沒有任何人影，可能是因為還早的原因，所以其他的人還沒有起來，所以這四周空空的，就只有她，還有那個躺在花叢中的少年。

確定沒有其他人，她走了上去，仔細觀察著他。小和尚似乎是昏迷過去了，也或者是已經死去了，她不清楚，因為他雙目緊閉，呼吸全無。

但是這都不是關鍵的，關鍵地是她已經決定了一定要救他。不管他現在是死是活，她都想要救他。

她嘆了一口氣，努力將他負在背上 ，走回屋子裡去。小和尚看起來雖然不大，但卻是很沉重。她走得很慢，過了好久，才回到了房中，把他放在房中唯一的床上，蓋上被子。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已經是十三天之後的下午了。

小霞輕輕地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悟空，他的面色很正常，呼吸也同樣正常，看上去就是一個正常的人。可是，他就是始終在昏迷中，始終都不能睜開雙眼。

小霞一直在默默地為他擔憂著。

她的鄰居過來看過了，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了。大夫也來看過了，他們說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但是什麼傷他卻是不明白，也不知道這小師傅什麼時候會醒來，或者是永遠不再醒來。

因為，他的心臟沒有跳動，他沒有呼吸，儼然已是死人了。但是他還有點點體溫，他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的安寧。

小霞相信，他真的只是睡著了而已。睡足了，他就會醒來了。

小霞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輕輕低語：“你叫悟空，我的名字是小霞。我記得十幾天前你來化緣時，你還說我美，像是雪花一樣地聖潔美麗。那時的你，多麼陽光快樂，充滿了活力，可是現在呢？你卻躺在這裡，你為什麼要躺著，你起來啊！ 你起來，聽我唱歌，吃我做的饅頭，你起來啊！”

她已經淚流滿面了，可是，他還是那麼地安寧，還是彷彿睡著了般的安寧，沒有迴應。

夢？這還是夢嗎？刀劍相合，幻影之力，元神破碎，魂魄消散，只剩了一絲神識。

可是為什麼，他不回去花果山，不回去水簾洞，不去天宮，不去南海，不去靈山……為什麼他要化為那個小和尚，要落到那個小城中，要落在她的小院子中，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她與那曾經夢境之中的衣著偏青色白衣淡然若雲霞的女子，竟是如此相像嗎？

無邊的荒野，無盡的蒼茫，只有一絲孤獨的神識，在這裡飄蕩，風吹散了，卻又此凝聚。可是這無邊的野，無盡的蒼茫風吹，那一絲的神識，也正在慢慢地減少著，消散著。

雨，是雨，突然下起了雨。

這雨淋溼了這蒼茫的荒野，於是那神識就像是樹，它長大了，成為了參天的大樹，還有百花爭豔，青草密密。不，這不是雨，這是淚，因為它的味道是鹹的，這是悲傷的淚，其中帶著一個女子深深的愛意與關懷。

“啊！”小和尚突然叫了出來，整個人猛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小屋，但很簡陋，牆壁是簡單的灰色，單調且古樸滄桑。整個房間裡面，只有一床一桌三條椅子，很少的幾個瓦罐子，幾隻木盆，還有一個小灶設在靠近門口的地方。

“這是哪裡？”他已經看到房中有人，遂開口詢問。

靠著桌子上睡著了的小霞，早在他叫出聲音的時候就已經被驚醒了，當她看到已經醒來了的悟空，便立即從睡意朦朧之中欣喜起來了。

“你醒了，你終於醒來了。”她帶著微笑與欣喜開口。

小和尚悟空點點頭道：“嗯，我醒了。但是這是哪裡，你是誰？還有我是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小霞抹乾眼淚，高興地笑了起來：“你叫做悟空，我是小霞，這裡是我的家裡。你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傷，很嚴重，倒在了我家的門口，到現在都暈了十三天了。”

她一高興，就停不下話頭了：“我找大夫看過，他還說你可能都活不了了，可是你還是醒來了 ，看來是大夫他說錯了 ，原來大夫也是會錯的啊？”

悟空點了點頭，帶著三分驚歎道：“我受了傷，還暈了十三天？怎麼會？”

小霞點了點頭，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那天早上我發現了你躺在我的小院門口，我把你救回來了。”

悟空聽了，先是道了謝，又道：“你叫做小霞嗎？我怎麼感覺我見過你，可是是在哪裡見過呢？我叫做悟空嗎，我怎麼都不記得了。”

小霞想想後道：“十五天前，你來我們這裡化緣，所以我們是見過的。可能是你受的傷太重，暫時性失去記憶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記起來了。”

其實小霞心中，隱隱地希望他就一直這麼樣下去。因為，她擔心悟空一旦恢復憶，就會離去了。可是她不想要他離開，他想要他一直陪著自己。

悟空點點頭道：“那就謝謝你了，我也相信我會好起來的。”

小霞又笑了道：“那麼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給你做飯，你一定都餓壞了。”

悟空點頭道謝，然後又躺了下去，他畢竟還很虛弱，而且也的確有些餓了。

小霞在旁邊看著他會心地笑了，她很快樂，現在，也許還有將來。

過了幾天後，悟空的傷大都好了。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醒來後，所有的傷病都完全好了，根本不需要藥物和治療。

小霞每天都為他做飯，伺候著他。她還扶著他在小院中慢步，還會摘花朵給他，還會用草根給他編織草環，並且幫他戴上，然後又同他嘲鬧一番。悟空也笑了，也會偷偷地捉弄她。

如此這般，日子過得也快，而悟空的傷也是完全地好了起來，就是仍然失憶，小霞便安慰著他。就在這不知不覺中，小霞發現自己似乎喜歡上他了。

這種簡簡單單的喜歡，最後還是變成了愛，真真正正的愛。而促成了它的轉變的，就是那一個下著細雨的早晨。

那是悟空來到這裡的第十九天，那天早上，一直都在下雨。細雨朦朧，但是卻不冷，反而給人幾分清涼舒適的感覺。

小霞依舊起來得很早 ，她起床的時候，悟空都還在她的床旁邊的地鋪上睡著，睡得很香很甜。小霞輕輕地下床，輕輕的打扮整理好自己，然後輕輕開門走了出去，最後又輕輕的關上了門。仰頭對天，深深地呼吸著屬於清晨的純淨的空氣，她感覺到心中一片清明，快樂並且幸福著。

她的工作是賣花，賣自己小園中的花。她的小花園並不怎麼大，但是在其中，有很多種花，它們各種各樣形形色色，更是包含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花種，包含了紅黃紫藍五顏六色的花種，這幾乎就是一個包羅永珍的花的世界了。

小霞摘下花朵，做了簡單處理之後，放在了盛花的籃子中。因為下著細雨的緣故，所以她帶上了一把傘。小霞再次回頭，看了看房間裡面，想象一下悟空睡覺的姿態，然後轉過身體，慢慢地走出了她的小花園中。

悟空醒來的時候，雨還在下著。他慢慢地走了出來，看著這滿天的細雨，他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站立在門口之處，就這樣看著雨在空中飛舞、旋轉，最後墜落。

“這雨，來於天落於地，這中間的過程就是它的一生。那麼，我來自何處，又將落於何處，我的一生又是怎樣的呢？”悟空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