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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官員的致仕心態與文學

官員的致仕原因各有不同,所以表現出來的心態亦是各異。今人在論述致仕官員的心理時說:“古代致仕官員的心理很複雜。一方面離開利之所繫、情之所繫併為之奮鬥、經營多年的官位總有依戀之情;另一方面,長江後浪推前浪的自然規律也無法抗拒,‘選賢任能的’的使命感也在一些官員的心裡發生作用。所以從道理上接受這一制度並不是難事。”此說法,道出了官員致仕的複雜心態,有些人戀棧不退,有些人選擇主動休退。

古人對官員致仕也有不同看法,如《舊唐書·李日知傳》記載李日知致仕事言:“頻乞骸骨,請致仕,許之。初,日知將有陳請,而不與妻謀,歸家而使左右裝飾,將出居別業。妻驚曰:‘家產屢空,子弟名宦未立,何為邃辭職也’?日知曰:‘書生至此,己過本分。人情無厭,若患其心,是無止足之日’。”

北宋官員的致仕心態與文學

對李日知致仕,其妻的問語,說出了時人對致仕的看法和心態:第一是置產業,第二是為子孫後輩的名利宦途作打算,此兩者有保證才可致仕。李妻認為家中產業屢空,子孫宦名未立,不宜致仕。可見,官員致仕時是要為日後事作計劃安排的。李日知的回答,道出了人心貪得無厭的事實,他認為應該應知足而止。這是一部分淡泊名利、通達之人對致仕的觀點。

致仕的觀點

北宋張師錫有《喜子及第》詩云:“御榜今朝至,見名心始安。樂能俱中第,吾遂可休官。”得知兒子張景儒中第的訊息後,張師錫高興異常,在家中宴飲賓客並寫詩慶賀。此詩亦說出了時人的心態,子孫輩宦途有望,父輩自可安心休官,張師錫後來以光祿少卿致仕。再看一首致仕官員的作品:這是宋人張異的《滿江紅》詞作。

作者寫自己致仕後的山居生活,展現的是一種寧靜超脫的心態。張異於英宗治平年間致仕歸陽翟,其床被簡陋,生活簡單:“生計不豐,短紅輕像,悠然自適。”雖則如此,其心態超然,於八十歲時寫作《滿江紅》詞一首,“聞者莫不慕其曠達”。

以上所舉事例,有世人對致仕的普遍看法,有致仕官員自身的超脫知足心態,由於看待致仕的角度不同,心態亦隨之而異。被動致仕的官員,一旦離開官場,此前的風光不再,傣祿也大大降低,心情沮喪,作品情調低沉,亦有可能無心創作,故而表現出的心態是“憂”,他人會在贈序類詩文中,給其勸慰與鼓勵。

北宋官員的致仕心態與文學

而主動致仕的官員,是自身心願的實現,自然心情舒暢,在自己作品中亦表達的是辭官歸去的歡欣,所以表現出的心態為“樂”,與此同時,親朋舊僚也會對其脫離官場羈絆的行為表示祝賀。本章就以致仕官員所表現的憂和樂兩種不同心態以及這種心態在文學作品中的反映為主要內容加以論述。

君臣同樂的致仕心態

官員致仕的請求得到批准,皇帝設宴歡送,賜詩賞錢,同僚賦詩為別,這種皆大歡喜,君臣同樂的心態,可謂是最讓世人慾羨的致仕心態。

如朱昂的致仕。《長編》卷四十八記載:朱昂致仕,真宗賜其器幣,給全傣,歲時存問,許其章奏附騷以聞,遷其子做官地便於奉養,恩澤可謂厚矣。更重要的是,朱昂致仕與慣例有所不同:“舊制,致仕官止謝殿門外,昂特延見命坐,恩禮甚厚。令侯秋涼上道,遣中使賜宴於玉津園。”朱昂得以親自在皇宮內向真宗辭別,又有賜宴餞行的待遇,可謂榮耀無比。

朱昂致仕,在宋人的詩文中也有描述。楊億有詩題名為:“朱侍郎致仕南歸,上特錫宴於玉津園,仍詔兩制三館並預其會以伸祖送,輒賦詩美之。”就是此次宴會的實寫。楊億還有《致仕朱侍郎歸江陵》詩,也是為致政的朱昂而寫。夏辣的《朱公行狀》中說:“命兩制、垂、郎、三館臣僚道於南薰門,中使賜宴於玉津園,冠蓋盈路,供帳甚隆,榮動中外,光震都國。”夏諫之語,道出了宴餞的盛大場面。

北宋官員的致仕心態與文學

在這次宴會上,參會大臣均賦詩贈行。《行狀》中言:“舊相張公齊賢泊諸近臣有詩五十三章,禮部尚書、知開封府溫公仲舒有長韻詩一章,和者一十三人,朝野榮之。”參會臣子共寫了五十三首詩,而次韻唱和溫仲舒所作長韻詩的人就有十三個,如楊億就有《次韻和知府溫尚書送致政朱侍郎十六韻》。

楊億在《送致政朱侍郎歸江陵唱和詩序》雲:“侍郎朱公,以舊德名儒,榮居禁署,引年致政,將及禮經。宴見從容,屢以歸田為請,封章激切,且有乞骸之言。皇上重違桑梓之情,式優筋力之禮,不欲煩於眷奎,於以厚其寵章,特拜文昌貳卿,許歸江陵別墅。群公屬而和者,凡十有二人。”多人寫詩贈別,可見其事之盛。此次宴餞,為時人所欲羨。影響更為深遠的是,第二年開封府秋試,就以玉津園宴送朱翰林歸諸宮為詩題來考進士,故而夏諫言:“為時所貴尚如此。”

此後又有李柬之和李受二人的致仕。李柬之於英宗治平四年(1067)四月拜太子少保致仕,宋神宗於資善堂賜宴餞行,“令講讀官皆賦詩,勸勞甚握,又救王矽敘其事。”,李受亦是屢以老乞骸骨,未被批准。神宗繼位後,又言:“臣在先帝時,年己七十,不敢竊祿以自安。今又加數年,筋力疲矣,惟陛下哀之。”

於是拜刑部侍郎致仕,賜宴賦詩及序,如柬之禮。相去數月,故時稱“二李”。二李致仕,皇帝賜宴,大臣均有賦詩。王矽奉旨撰《送太子少保致仕李柬之歸西京詩序》雲:王矽詩序中講述了參與宴會並賦詩的官員,以及皇帝自陳未能作詩的原因。司馬光也寫有《送李公明序》雲:司馬光將李柬之與二疏對比,認為李所受恩遇之盛,古今未有,褒獎天子對老臣的優遇。

北宋官員的致仕心態與文學

李受致仕將歸時,王矽亦奉旨撰《送刑部侍郎致仕李受歸廬山詩序》,序言中說,與前寫送李柬之詩序一樣,此篇序文,先介紹參與餞行官員,也就是賦詩人員。並且將二李事與漢之二疏比較,認為有詩篇記事,有皇帝褒獎,此事更能流傳久遠。

再如文彥博的初次致仕。元豐六年十一月甲寅,文彥博以守太師、開府儀同三司致仕。元豐七年二月,文彥博在離京前夕,入覷辭別皇帝,宋神宗在垂拱殿置下御宴招待他,並賜其酒曰:“知君酒量未退,可飲盡。”三月,在文彥博前往洛陽之時,神宗又在汁京瓊林苑賜宴,並再次親制御詩賜給文彥博。

文彥博在宴席間賦《西歸日瓊林苑賜宴即席》,又有和答神宗御製詩之《臣伏蒙聖恩今月二日就瓊林苑特遣中使寵賜御詩,仰味聖言,恭披哀翰,曲推恩禮,過獎愚臣,感愧之深,負荷弗克,輒課愚陋,恭和聖制》,另外還作有《臣得請致政,赴閥謝恩,修勤禮成,迴歸西洛,感恩戀聖,情激於中,謹成五言十二韻詩一首,齋沐繕寫上進》和《清明日玉津園賜宴即席》詩,四首詩,均是致仕後所作,或為宴席間作成,或為應答皇帝之作,均是表達對君主的感恩之情以及自己忠心報國的意願。宴餞文彥博事,王矽、蘇頌、趙君錫、範純仁等有詩記其事,描述當時宴會的盛況和皇帝及諸位大臣賦詩送別的場景,可見文彥博致仕所受禮遇也是非常隆重。

北宋官員的致仕心態與文學

結語

朱昂、李柬之、李受、文彥博等人的致仕,均受到皇帝很高的禮遇。宴會餞行,賦詩送別,能享受到此待遇的致仕官員不多。這種受到皇帝嘉賞的致仕,對君主雙方來說,是一個雙贏互利的結果。既體現了君主尊老優賢的禮儀,對致仕官員來說,又是很高的獎賞和撫慰。君臣皆大歡喜,這是官員致仕的最好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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