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筆下的渣男渣女，《第一爐香》裡唯張鈞寧的睨兒讓人心疼

本文作者:狐小仙

張愛玲在寫《沉香屑。一爐香》時，剛剛二十出頭，卻把一箇中年女人的精明與手段，痛楚與冷漠寫得如此淋漓至極；把花心男人的厚顏無恥以及如何吸引女人的細節也描繪到位，難怪此書一出，一鳴驚人。

除此之外，《第一爐香》迷人之處，並不是哪一個角色，而是她筆下營造出來的消極頹廢，以及被時代輾壓下人們的無奈與不堪，可以說人人都是失敗者，沒有一個人真正掌握命運，他們都是可憐蟲，不是被他人所左右，就是被自己所桎梏。

可惜電影差評太多，又將原著看了一遍。不得不說，電影裡和田惠美設計的服飾、杜可風的鏡頭運用、坂本龍一的配樂使之電影呈現出的畫面如同一幀幀精緻的藝術品，耐人尋味，也非常契合書中的民國風。

只是，演員在外形上與小說裡的人物有些出入。彭于晏過於油滑，缺少令人心動的溫柔與俊美；馬思純過於敦厚，缺少少女的靈性與嬌媚；範偉有些傻愣愣，缺少民國富商的風采與圓滑。唯有張鈞寧和俞飛鴻與原著的人物較為符合，但俞飛鴻太過出彩，有些搶戲的感覺。張鈞寧恰恰好，又瘦又弱，把底層小丫頭的柔軟與悲苦，還有幾分善良演繹到位。

另外，片中他們過於文藝腔，很容易感覺那不是在說話，是在背臺詞。細究之下，是他們的外表現代感太強。而演員們極力想表現出民國那股範，大抵太刻意，那味濃得有些溢位來，看了反而彆扭。

不過，濃是濃了點，但那股民國風還是有的。當然，今兒不是討論電影，而是想說一說電影裡的渣男渣女。

梁太的渣。

梁太太是個徹底的物質主義者，過習慣優越生活的她，面對家境的落魄，早早做了打算：反正都是要嫁人，反正嫁的人都不愛，她不如選擇香港數一數二的大富翁做姨太。於是，她不顧全家人的反對，毅然嫁到梁家，成了梁家第四房姨太太。可惜，這個年逾耳順的富翁壽命比她想得要長，死的時候，她已近半百之人，好在留給她一大筆財產和半山上的豪宅。只是她知道真愛，是很難再遇到，於是，她便請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傭，表面上是幹活，實際上是培養她們交際，以利用其姿色，來吸引更多的上流富豪們來訪，一方面鞏固她的人脈資源，一方面也讓她獵取“心人上”。

當然，也有她失手的時候，如喬家公子哥兒喬琪，雖說好吃懶做但俊美迷人，凡女人看了都會喜歡，她一直想獵取這個“獵物“，卻遲遲得不了手。本想利用年輕貌美的女傭去誘惑他，讓他上門，好給自己製造機會，沒想到女傭不但沒吸引他上門，反而主動和他出去約會，約了一兩次便被拋棄，梁太真是又氣又惱。

識時務物的她，很快看上侄女葛薇龍的男同學。這個男同學本是心儀薇龍的，但梁太問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的現狀，以及對未來的理想，然後輕易地說了一句：“你這麼優秀，出國有什麼難的……”她先用物質引誘了他，再用語言誘惑他，沒多久這個小鮮肉就成了她床上的“獵物”。

之前，葛薇龍的到來，她的心情是複雜的，也是不歡迎的，雖說是親侄女，但她離開家的時候，薇龍還沒出生，如今來求她，也是因為迫於經濟困難，需要為其提供昂貴的學費。不過，她稍作猶豫，便打定了主意，收了她。這裡有親弟弟對她嫁給有錢人不屑的一種報復，也考慮到可以利用她的美貌助自己一臂之力。

沒想到，這麼快，她就幫助自己找到“獵物”，滿足她的需要。

葛薇龍並不傻，住上些日子就瞭解姑媽這個人，也知道她的想法與目的。不過這個男同學並非她所愛，只不過是她的追求者而已。她樂得看他們親親我我，還故意找理由出門。她從心底不願意過上姑媽這樣的生活。

可惜，薇龍卻不知道人性的可惡。無論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姑姑提供她豐厚的物質條件，帶著她吃喝玩樂，周旋在名流商富們的周邊，讓她享受物質帶來的快樂，很快就能夠幫助姑姑賺錢，也不知覺沉淪在這種浮華的生活中。更可怕的是，她愛上了風流倜儻的喬琪。

這一愛，她便傻了。

她知道姑媽一直想要他，卻沒得上手。她不過是好奇，跟著姑媽周旋不同男人，她以為自己是瞭解他們的，卻不曾想，喬琪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再說上幾句話貼心的情話，便俘虜她的芳心。可是，他又非常坦誠地表明自己不會結婚，但會給她帶來快樂。他說話的時候，那麼認真而誠懇，明明就是隻想玩一玩，卻說得如此心安理得。可惜，面對那張憂鬱而蒼白的俊臉，薇龍根本沒辦法拒絕他，她搖搖頭，對自己說：“我是怎麼了，竟然都不會拒絕他？”

愛來的如洪水猛獸，薇龍根本擋不住。

半夜，喬琪冒著山路的風險跑到她臥室，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她滿足地閉上眼睛。可是，天還未亮，她走出臥室，親眼看到與自己親熱不久的人，從女傭睨兒的臥室裡走出來。她憤怒、傷心和瘋狂，像個瘋子一樣，將睨兒打了一頓後，決定離開這裡，離開香港回上海。她知道原因不是睨兒，而是他。

在她回上海的那天，姑媽暗自通知喬琪，喬琪便一路跟著她，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她回頭看他，他就將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裡，做出一幅“楚楚動人”的模樣。薇龍心軟了，但忍著不理，可轉過身時，淚流滿面。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的心，可是，他根本不愛她，他只愛自己，她要放棄他，還是這浮誇的生活。

悲痛的她拖著病弱的身體，擠在擁擠的人群中，走進破舊的船艙，被一群人推搡，被中年大媽惡毒地謾罵，她終是崩潰了，她不要過這種低層人的生活。她衝出來，扔掉行李，回到姑媽家。

梁太是什麼人？她大概已經猜到過習慣這樣生活的薇龍會回來，為了留住她，繼續為自己所用，威逼利誘喬琪，讓他又是關心，又是送花。擺出一幅“灑家也放不下你啊”。

薇龍再一次心動了，她以為喬琪是愛她的。她主動要求嫁給喬琪，哪怕前提是答應他與姑媽，做他們的“提款機”。即便如此，喬琪還是勉強娶的她，因為梁太太安慰他說，等過幾年，薇龍老了，賺不到錢了，你再與她離婚，也無妨。

在愛的人面前，女人太容易心軟。可惜不管這個女孩本來多聰明，一旦失去了理智，便是世人眼裡的蠢人，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經歷怎樣的煎熬與掙扎。就像《色戒》裡的王佳芝，一枚鑽戒便讓她以為眼前這個精明的男人是好的，一定也會救她，最後用自己的真情換來了一枚冰冷的子彈。

在張愛玲筆下，也有“聰明”的女人，白流蘇。她掌握主動權，“敵”進“我”退，“敵”退“我”進。這哪裡是愛情，這是心理戰術，可是這樣的她卻獲利了愛情、財富和婚姻。

與其說張愛玲筆下的愛情是可悲的，不如說大部分男女的愛情觀是可悲的。他們喜歡的不是那個真誠、善良和一往情深的人，而是經歷豐富，懂得吊足他們胃口的男人女人。非要等到一身傷後，才知道那些人只是享受追逐的快樂和慾望的滿足，他們永遠只愛自己。

生活到處充滿套路，愛情也成了人們達到目的的工具。

到了如今，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心心念念找愛情，要不兩個人直接談好物質，籤個婚前協議，搭合夥過日子。再或者，索性不戀愛，不結婚。

不知道這是人類的覺醒，還是人類的倒退。

在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裡，愛情被稱為“一場病”，只不過不是身體上的病，是心理上的病。

實際上，愛情始終是一個模樣。

遇到什麼樣的人，很多時候取決於遇到什麼樣的人。倘若人品端正，即便你們錯過，那愛情也是心裡最美好的回憶。遇到不對的人，愛情就是一場折磨，如果能夠早點醒悟，痛一場後，走出來也是人生的一段經歷。最怕是像葛薇龍和王佳芝這樣的女人，以為愛情可是拯救一切，最終將自己一輩子搭了進去。

喬琪的渣。

喬琪是中英混血兒，長得帥還有一股陰柔的俊美，這是他的資本，卻也是他的藉口。父親明明是商富，跟著父親幹便有大好前途，可是這麼好的資源他都不願意接手，而是選擇躺平什麼也不幹，靠父親養，父親不養，就靠女人養。他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這張臉太完美了，是當駙馬的命。

長得好，又混跡在不同女人堆裡，看得多了，他都沒用什麼的手段，撒撒嬌，再誇誇女人幾句，就有一群女人追著他，要是他看上哪個了，說幾句話好聽的話，便有女人慾罷不能的愛上他。自然他是不會珍惜任何一個女人的，因為他太容易得到了。他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仗著自己的“美貌”，讓女人們為自己花錢，還心甘情願。

他與那些靠富豪養的姨太太沒什麼不同，如果非要說不同，他被包養的時間要更長點。

以常理看，像薇龍這樣知性的女人是不會嫁給他的。在愛上他之前，薇龍也想過找一個條件好點的男人，可惜姑媽的圈子，要不就是腆著大肚子的老富商，要不就是浮誇子弟，很難入她的眼。然而，她卻愛上連這兩種都不如的喬琪。為什麼是他？喬琪大概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帥，他幾乎一無所有，可是她就是愛他，就像一個母親愛自己兒子一樣，充滿憐惜。

不知道誰說過，愛到深處就是憐惜，心理學家也認為心疼一個人是愛的最深表現。當一方真心實意愛一個人，即便看到對方的缺點和軟弱，不是厭惡，而是害怕對方因此受到傷害；在對方遇到難堪的場面，也不是急急逃開，而是責怪自己沒能力幫到對方。相反，那些在對方最輝煌的時候，也許充滿愛慕，可是一旦對方落魄、孤立無助的時候，只會逃得遠遠的，一臉嫌棄，甚至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