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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書》《禮》《樂》為何可以並提合論?

北京日報客戶端 | 作者 劉夢溪

六藝可以全提,可以合論,亦可分論。

《詩》《書》《禮》《樂》為何可以並提合論?蓋緣於此四“藝”實有其特殊性。

這涉及最早的學校設定何種課程的問題。我國學校起源甚早,殷商不必說,前面的夏朝甚至五帝之時,已有學校存焉。當然形成健全完整的學校建制,是在周朝。《禮記·學記》寫道:“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

下面來看當時的學校所學的是何種課程。《周禮·地官司徒·保氏》寫道:“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這是說,禮、樂、射、御、書、數,是當時教授的主要課程。

當然具體所包含的內容極多。譬如

,包括祭祀的禮儀、宴賓客的禮儀、喪禮的儀容、軍旅的禮儀、朝廷舉事的禮儀等,鄭注將其簡化為“吉凶賓軍嘉”。“六藝”的“禮”最為繁雜,以致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的說法,“吉凶賓軍嘉”五禮只是約舉而已。

“樂”

同樣繁複。主管樂的機構叫大司樂,下面執事人等一大堆。教授物件為“國子”,請有道有德者擔任教習。樂不單是合於樂律的好聽聲音,而且有教化的內涵。就是說,其中有“樂德”存焉。“樂德”體現的是中、和、祗、庸、孝、友,所採用的音樂語言則包括興、道、諷、誦、言、語等,都是虞夏殷周的古典音樂。

這裡我們還需知曉,不僅樂舞是結合的,樂和禮也是結合的,不同的禮儀場合須選擇不同的音樂。比如“以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大合樂,以致鬼神示,以和邦國,以諧萬民,以安賓客,以說遠人,以作動物”。據傳,這種“大合樂”屬於六代樂,也為的是傳承古樂經典。

《詩》《書》《禮》《樂》為何可以並提合論?

禮和樂是“六藝”中的頭兩藝。後面依次為射、御、書、數。

射是射箭。射箭是技能,也是武藝,也可以成為特定場合的表演專案。

當王者有出入活動之時,會選拔出色的射手,在西郊虞庠學之中,舉行

大射之禮

。配合大射,有特定的音樂,一般要演奏《王夏》和《騶虞》。《騶虞》就是《詩·召南》的最後一章:“彼茁者葭,壹發五豝,于嗟乎騶虞。彼茁者蓬,壹發五豵,于嗟乎騶虞。”這可以證明,禮樂是結合的,詩和樂也是結合的。

除了大射之禮,還有著名的

“鄉射禮”

,也是極為隆重而熱鬧的鄉間禮儀活動,非常受民眾的喜愛。《鄉射禮》是“州長春秋以禮會民,而射於州序之禮”。“州”是鄉下面的設定,據《周禮·地官司徒·大司徒》雲:“五州為鄉。”則州屬於鄉沒有問題。在鄉射之前是“鄉飲酒”,前後延續多日。對此,鄭玄注、賈公彥疏的《儀禮註疏》,有專門的三章疏證此禮,讀者可參看,筆者不擬多贅。但作為六藝之一的一門課程的“射”,主要是學習射箭的技能和射箭的禮儀。

“御”,就是駕車,這門技能也不簡單。

駕車不僅需要技術,也要講求禮儀,包括車馬的儀容。

“書”是識字課。

因此須懂得六書,即漢字組成的規律,包括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註、假借,直到漢以後還是這樣的概括,甚至今天學習漢字,也繞不開這方面的知識。

“數”則是計算課,此不多及。

“六藝”的課,教“國子”如此,教“民”也是如此,這是當時共同的知識課。

孔子教弟子,也有這套作為知識課和實踐課的“六藝”,但另外還有《禮》《樂》《詩》《書》《易》《春秋》的文字經典課程,也稱為“六藝”。這第二套“六藝”,孔子之前就有了,當然之前不會有《春秋》,於是剩下《禮》《樂》《詩》《書》《易》“五藝”。

不過《易》很特別,那是由專業人員來掌握和實施的。

由此可以認為,孔子之前用來教國子的經典文字的“六藝”,《易》和《春秋》都可以暫時在外了。所當用的教科書是《詩》《書》《禮》《樂》四門經典。

(作者為中國藝術研究院終身研究員、中國文化研究所原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