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步步驚心》開播，追了劇，也去看了原著。當時的感覺是，女主若曦實在是彆扭糾結之極：
一邊知曉歷史上八阿哥的結局、有意避開，一邊又陷入他的溫柔、心動了；一面時時刻刻謹言慎行、生怕給自己惹禍，一面又想著處處周全、偶爾提示阿哥們幾句；好不容易苦盡甘來能夠餘生與四阿哥相伴，偏又放不下八阿哥等人，總想著轉圜；
讓人看不懂她到底想要什麼。她似乎什麼都想抓住、什麼都想保全，可最終，她連自己的生命也保不住。
只留下一個別扭糾結的印象。
直到11年後，看著如今的穿越小說，才恍然：若曦實在是一個很可貴的穿越者。
01
作為知道歷史的穿越者/後世人，若曦的處境還是蠻痛苦的：明明什麼都瞭解，偏偏不能說出口，只能憋在心裡——別人信不信且不論，聽她說出這麼“驚世駭俗”的內容，估計得把她當妖怪。
與此同時，她一個現代人，穿越回了封建專制達到頂峰的清朝，環境對她而言很陌生，她與周圍的一切也格格不入，唯一的好處是，有一個還算便宜的身份和安身之所，生活一時無憂。
（電視劇《步步驚心》截圖）
書裡的若曦比電視劇裡聰明得多，一開始就處處小心謹慎，想著識字、想著言行不要太出格——她穿越的原因是車禍，能有機會多活一世已是僥倖，當然要竭盡全力活下來。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若曦都基本是把求生放在首位，所作所為都是圍繞於此。
小心翼翼地全方位討好四阿哥、明明是從八阿哥府上出來卻並多親近、察覺到八阿哥對自己有意則長時間刻意裝傻……
以至後來，她要求八阿哥放棄皇位來作為自己嫁給他的條件，後者拒絕，她也便與他了斷。
若曦提出這個要求時，當真不知八阿哥絕不會放棄權力嗎？
私以為答案是不。歸根結底，是若曦不夠愛八阿哥——她對八阿哥的愛意，敵不過她對入府後將面對八福晉吃醋的厭煩、以及幾十年後八阿哥被清算的恐懼；所謂要八阿哥選擇，不過是她給自己遠離找個藉口。
她的求生之心佔了上風。
再之後，若曦對四阿哥生情，一時間也很難說，真心和求生欲哪個更多。
直到四阿哥遇上變故、明確告訴若曦“我不能去求皇阿瑪娶你了”，然而康熙提出將若曦指給十四阿哥時，她卻直言“不願意”，哪怕皇帝提醒她抗旨的後果極其嚴重，她也堅決不改口。
（電視劇《步步驚心》截圖）
如果說若曦最初對四阿哥動心，或許求生欲佔上風，那麼此時此刻絕不是：四阿哥成為贏家是將來的事，觸怒帝王則很可能當場給若曦惹來殺身之禍。
求生之心是人的本能，從前遇上事，若曦多是求生欲佔上風（尤其是八阿哥有關的事）——比如上一回愛情與求生欲博弈，兩人還只是私下商議，她發現兩者有衝突，便放棄了八阿哥；而這一回，本能終於被愛情打敗了。
生命與愛情當真不能兩全時，當然是“愛情價更高”。
或者說，這不僅是若曦戰勝了自己，更是都市白領張曉在與封建皇權做抗爭：作為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三十年的獨立女性，當然要堅持自由戀愛、婚姻自主的底線，怎麼能屈從指婚、像提線木偶那樣任由別人安排呢？
這一刻，若曦身上的現代光芒極其耀眼。
02
確切來說，拒婚並不是若曦首次把求生之心拋在腦後。禮儀周全、恭謹有加只是她的表，她作為現代人的裡並沒有被徹底同化。
上文提到的導致四阿哥不能求娶若曦的變故，是與他交好的十三阿哥出了事，被幽禁於養蜂夾道，禁止他人接近探訪。
（電視劇《步步驚心》截圖）
當時沒人敢為十三阿哥說話，若曦也被提醒了後果，卻仍是找到時機向康熙求情，請求皇帝能派一個人去養蜂夾道服侍照顧。
結果是康熙大怒，若曦在青石板上跪了兩天，淋了冷雨，期間幾乎沒吃東西，事後她昏迷三天、高燒一場，從此落下風溼。
這個代價，不小。不過，若只因畏懼權勢或只想著保全自己就放棄朋友之義，那也不是若曦了。
等到終於苦盡甘來，若曦的情況已是很不好，照太醫的說法，遵醫囑精心調養，也只能保證她活十年。
按說此時的若曦，有充足的理由享受愛情、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她做不到：八阿哥被罰跪太廟一晝夜，她用了近乎陪罰的方式求情；十阿哥等被刻意整治、被逼到舉止失控，她當面指出四阿哥如此行事過分，問他“為何不能放過八爺”；知道四阿哥不願她見與八阿哥相關的人，卻出於擔心八阿哥處境而與八福晉相見；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還未消退，就因憂心八福晉趕往宮外……
（電視劇《步步驚心》截圖）
還有，當面直承四阿哥昔年遭到設計、十三阿哥被幽禁十年的根源在自己，只為了一絲微薄的希望：愛人能就此收手，放八阿哥他們一條生路。
若曦不知道歷史不能改變？不知道愛人的酷烈手段確實事出有因？不知道這麼做只會令自己與四阿哥之間徒生嫌隙？
顯然不可能。
以前以為她是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周全，現在才明白，即便不論她與八阿哥、十阿哥等人多年的交情，她也不會置之不理：她怎麼能看著身邊的人因為種種說不清對錯、只是立場相對的事就失去性命呢？
成王敗寇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縱然她在紫禁城裡待了二十年、認識的都是皇子王孫，她也終究不會為了自己日子安穩，就對“皇權之下隨意生殺予奪”的觀念妥協。
不管贏家是誰、受折磨的是誰，她都會出頭，因為她骨子裡，還是個堅持“生命高於一切”的現代人，哪怕要為此犧牲自己的愛情甚至生命。
（電視劇《步步驚心》截圖）
小說和電視劇裡，穿越回古代的不止若曦一個，為了生存而壓抑天性習慣、去學習當時的禮儀文字言行舉止社會規則、給自己披上古人的皮也不是錯（什麼都不知道或毫無道理地挑戰當時規則、一心特立獨行才是不妥，珍惜生命啊~），問題是，裡子能堅守幾分？
起碼現在回看，若曦是守住了，真正的關鍵時刻，還是現代意識佔上風。
這算是悲劇之中，難得的可喜之處了。
（本文首發於同名微信公眾號“青苹侃書影”，嚴禁洗稿抄襲）
